一無際的漆夜,他卻終于流下眼淚笑了。
他把臉頰潤全部干斂藏,一雙長眸終于有被背叛,被丟棄的痛苦與狠戾,夾雜著那滿心劫后余生的歡喜,讓他此刻周氣場森寒又可怖。
打開宮門,胡順與陳瀾悉數上前來。
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眺著夜,戚延冷聲:“把皇后的婢帶過來。”
他是錯了。
是他不對。
可他愿意為改過。
而想逃,這天涯海角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論在大盛還是燕國,還是草原,他都會讓翅難逃。
……
深秋里一場細雨鋪開這場離別。
溫夏肩披玄大氅,頭戴兜帽,唯有一雙紅的眼楚楚盈淚,凝送別的家人,不敢再像方才那般一遍一遍說盡了“我走了”也舍不得上馬車。背過,任霍止舟攙扶坐進馬車,靠著車壁掩住手帕,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霍止舟站在車下,朝許映如,溫斯立與溫斯來再次拜別,一聲殷切珍重,他才坐上馬車。
巷中眾人舉目惜別,許映如落下眼淚。
溫斯立勸道:“母親,三弟,回去吧,莫讓旁人看出端倪。京都中已有溫家軍來報,皇上徹夜守著那位娘娘,但傷勢嚴重,你我皆得隨時準備應對皇上的發難。”
許映如點點頭,馬車已在巷道中消失不見了,也終才收回目,強打起神。
夾道上奔馳的馬車中,溫夏著出城的路游神。
霍止舟把案幾上一盤盤餞糕點,鹵食端給。
溫夏搖頭。
他十分耐心地安:“回朝后我為你養一隊信鴿,讓你隨時能與母親通信。”
溫夏杏眼清澈,也只是欣喜了這一瞬間又黯淡下去。
只是想起了許映如前日與說的那些事。
心疼爹爹,心疼娘親,也會心疼太后。
許映如說,父親沒有不忠于,相反,他是救了。
原來的爹爹與太后竟曾是那樣的恩眷,如果沒有允王沒有鄒青那樣的惡人,他們也許是一對恩夫妻,也許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了。
許映如說,父親九死一生歸來,見到太后,見著兩歲的戚延,給先皇請安,給戚延見禮,已經明白他與太后之間難越的壑了。
那天聽許映如這樣說,溫夏便問:“難道我爹爹就沒有想到去奪回自己的東西嗎?”
許映如說不知道。
溫夏想,也許爹爹是想過的吧,可先皇忠心待溫家,他不愿去毀了太后現有的生活。
許映如說,溫立璋自請來了北邊,攻下了如今這一片幅員遼闊的土地。回京封時,先皇讓他娶妻。
他選了。
許映如笑著說:“那時是我第二次見你爹爹,他還沒有開口,我就說我可以。”
那天是在長公主府的宴會上,許映如作為一個八品掾吏的兒本沒有參加的資格,但外祖父賣求榮,托了層層關系,想把送給好的常王做妾。
許映如撞見太后與溫立璋私下的相見,聽到太后那句“可我放不下你”。
溫立璋很快便發現了,習武之人矯健的軀停在上,匕首將要抵在脖頸上時,太后喊了住手。
太后說:“救過我一命。”
許映如向溫夏說起往事,含淚的目中帶著苦的笑:“你知道娘不得你外祖父疼,他續弦后便將我扔去青州老家自生自滅,我遇見狼狽的太后,也不過只是順手幫了一把。”
那正是剛剛小產,剛剛失去溫立璋,被追殺的太后。
許映如本就沒有什麼依靠,也不愿惹事,只看太后是與一樣可憐的子,救回家門,也不曾問過太后姓誰名誰,為何被人追殺。
太后在破舊的宅邸養了兩日,夜里不告而別,只在桌上留下許映如白日在庭中想摘卻夠不著的一束臘梅。
“你爹爹就放下了手上的匕首,他的匕首又寒又薄,瞧著就嚇人。太后認出我,與我道當年的謝。”
可許映如嚇壞了,什麼都不敢說,匆匆離去。
認出了那是太后,那是威風凜凜的溫大將軍,但默契地緘口不提他們私下相見,默契地為他們保守了。
也是在那天,溫立璋站在許映如面前,他強大冷靜的雙眼中早已寫滿他去了解了世背景,知道不得父親與繼母寵,只能被送去做妾換取家中仕途。他正想啟問愿不愿幫他忙,做將軍府正妻時,許映如很聰明地開口說“我可以”。
他們就這樣結為夫妻。
“你父親告訴我,養子還小,什麼都不懂,會尊我為嫡母。府中中饋也由我打理,他不會納妾,不會讓我娘家人再找我麻煩,我想要什麼只需說一聲,他能辦到就為我辦到。”
這是多好的一樁婚事啊。
許映如十歲喪母,兢兢業業謀劃著如何活下去,如何不被送去做好之徒的妾室。
溫立璋說很謝救了他。
可明白,是他救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