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死死埋著腦袋。
“他能會江湖中如此高明的易容,這些年的份必定不輕,皇后溫善純良,你們讓此人帶走皇后,難道就是在護?”
“在皇宮里,在太后前,有太后庇護,有溫家庇護,比跟著一個消失多年又憑空出現的人安全!”
“奴婢真的不知道。”
戚延震怒惱,可始終沉著氣:“皇后過慣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如今流落在外,誰能再給這至高無上的一切,能睡好覺?”
白蔻頓了半晌,終是強迎著這份帝怒,低了嗓音:“可娘娘在皇宮里睡不好覺時,您卻沒有這樣擔心過娘娘。”
白蔻與翊宮的宮人一向都是畏怕戚延的。
可如今這幾日死里逃生,撿回半條命,心底的畏懼仍在,卻好像有了那麼一點不怕死了。
憶起從前,白蔻落下眼淚:“娘娘被您罰在觀宇樓賞雪,失明時,您有想過能睡好覺麼?”
白蔻跪下雙膝,說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額頭到了地面。
“娘娘看不見時,一遍一遍做著噩夢,娘娘聽到您要廢后時,一夜夜地睡不著覺。奴婢聽在夢里喊過‘太子哥哥救我’,從滿心的期到失,又有過多個安眠夜?”
現在才擔心會睡不著覺,是不是太晚了。
白蔻未敢再說下去,無聲流著眼淚閉了。
戚延并未離去,龍袍擺拂過靴面金龍爪,他孤孑地立在月下,影清長,死死著手上扳指。
唯有一雙深眸從憤怒到痛苦,到人生里第一次的求而不得。
他無聲站了許久,著正殿中“毓秀坤元”的匾額,忽然便不敢再踏足一步,轉離開了翊宮。
……
五日后,戚延終于尋到了溫夏的消息。
青州郡守常善治千里抵上加急奏疏,說他應該見過一面溫夏,當時頭戴帷帽,匆匆上過一艘船。常善治是見過溫夏的,風吹開帷帽時,側臉與纖細又端莊的態跟他見過的皇后娘娘簡直一模一樣。
戚延欣喜若狂,當即擬下詔書要常善治守住青州各城門,按兵不,不要嚇到溫夏。他命人八百里加急將這詔書送至青州。
他沉聲吩咐陳瀾準備出行快馬,又命云匿分兩路趕去青州。
他去了長樂宮,匆匆留下一句請太后監國便離開了皇宮,策馬朝青州駛去。
他的心臟瘋狂而激烈地跳,方才每下一道命令的嗓音也都帶著抑不住的抖。
是欣喜,也是害怕。
連夜策馬,再好的快馬也不了這般不休不止地跑,他們一路已經換了三匹馬。
而再好的人也不了這般連夜的趕路。
已是夜里五更了,陳瀾終于加快速度趕上了最前頭的戚延。
他截住去路,勒停了戚延的馬。
“皇上,您歇片刻吧!”陳瀾目中一片擔憂,焦急地抵上水囊。
戚延已經變作深秋寒夜凍過的青紫,薄上也起了干裂的皮褶,秋夜里潤的霧氣凝結在他睫上,化作一排細小的水珠。
握韁繩的大掌按在腹部上方,連續三個時辰不休不止的劇烈顛簸,戚延胃中蔓扯起一疼痛來。
但他沒有時間歇,夾馬腹沖進無邊無際的夜。
他想快點見到溫夏。
他想親口告訴就再信他一回吧,他知道了從前的真相,知道這些年全都是他把無妄的罪責遷怒到上。
他愿意用余生彌補。
再也不會欺負了。
若不想為他孕育子嗣那就隨吧,他再也不會勉強,一切都由做主。
馬蹄不休不止,戚延胃中疼痛越來越劇烈。
他強忍著這痛,如果溫夏在眼前,他多想笑著同說他不痛了。見著,他就一點也不痛了。
第58章
連綿的雨夾雜著狂風, 凜冽吹卷著黑瓦青墻的巍峨皇宮,燕國的寒天來得悄無聲息, 整座宮闕都淬在冰涼的朔風里。
宮人托著寒步華璽宮,溫夏正倚在人榻上看書,雪團懶懶地窩在腹部,絨絨的腦袋蹭著,時不時舒服地喵嗚一聲。膝上蓋著輕羽絨毯,見錦雁后宮人托著,放下了手中竹簡。
“主子, 天漸涼了,這些都是皇上囑咐給您送來的寒。”
不是那些貴重的寶貝就好。
前幾日霍止舟的萬壽節收到不員敬獻的壽禮,他大部分都往宮里送, 聽錦雁說除了孝敬給太后外,他自己都不曾留下。
溫夏之有愧, 經歷那晚后,每想起那夜里他冰冷的薄過耳骨, 便覺不妥,也不敢去見他。
借著月事腹痛,沒有再出過華璽宮。
而四哥哥太了解了,好像知曉避著什麼,除了每日送來好吃的,不曾來打破的尷尬。
溫夏上幾件薄的中:“這手, 不是蠶, 是羌族獨有的羊絨?”
錦雁點頭, 笑著介紹這料子的稀有。
溫夏是盛國人, 盛燕兩國未開互市,接的羊絨也只是未這般細致梳織過的栽絨地毯, 還是頭一次見著穿在上的糯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