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頹然端坐床上,只支著額頭未發一言。那夢過后,他竟開始頭痛起來,腦中痛覺每跳一下,都似撕扯著神經一般。
太醫請來了幫手,竟是被貶到青州的徐華君。
徐華君醫治過溫夏的眼疾,戚延這眼疾也沒什麼難度,只囑咐:“還請皇上不要再流淚,淚水對您傷口不易愈合。”
轉時,戚延低啞的嗓音住了。
“皇后從前……可會如朕這般?”
“會的。”徐華君轉過來,垂首稟報。
“皇后娘娘從前患雪盲癥時,常日以淚洗面,每次流淚都會加重眼中疼痛。而且患雪盲癥之人的眼睛比尋常人更脆弱,以后的下雪天,他們都不能待太久,看多皚皚雪地,極易再傷了他們的眼睛。”
戚延一不,只有衾被中的手掌僵地握了拳。
他嘶啞的嗓音道:“這次之后你回宮,繼續做皇后的太醫吧。”
徐華君落跪朝他道謝。
長夜清寂,戚延再也睡不著了。
天明時,云匿回了行宮,朝戚延稟報著這些時日的進程。
“溫家三子府中皆有屬下安排的眼目,他們每日除了正常上值,也都如皇上這般在尋找皇后娘娘的下落。朔城將軍府那里雖然也有咱們的眼目,但只能在外邊守著。”
云匿說道,即便如今溫立璋不在了,那將軍府的守衛也十分森嚴。溫家軍個個忠心,跟鐵澆的一樣,拿什麼都撬不開,他的人也只能在外圍守著,沒蹲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還有,屬下與藺老所查,江湖中會易容者多出于青州與嵊州,藺老已召集江湖人士在為您查易容能者。”
藺老便是教授戚延武學的師傅,有衛藺元幫忙,戚延自然放心。
云匿道:“除此之外,便是燕國的堯城、云州有易容的高手。”
只是燕國不可能與幫助溫夏易容的人有關聯。
云匿不曾在意,稟完便退下。
戚延凝思一瞬卻道:“鋪筆墨,朕向燕帝寫一封文書,托他幫忙。”
云匿與陳瀾皆錯愕地抬起眼。
“皇上,皇后娘娘不可能在燕國的。而且咱們大盛本就剛拿了燕國兩座城池,就算是如今休戰了也不算友邦。這燕帝裝瘋賣傻,聽著就不是善類,不可能幫咱們。”
他們都覺得這是多此一舉。
溫立璋的子,怎麼可能愿意避去燕國。
戚延沉默一瞬,仍是道:“鋪筆墨。大不了朕把城池還給燕帝。”
他坐到案前,如今看不見,只能憑覺書寫。每寫一個字時都會停下,讓陳瀾看是否工整,他才好繼續。
從前的疾書如今倒再也沒有了那一份不羈風骨,被拘于方寸,一撇一字的板正。
戚延在文書中友善問好,誠懇地寫明若燕國境有皇后的影,懇請燕帝先派人保護好皇后,作為誠意,戚延愿奉還嘉州與乾州兩座城池。
陳瀾面凝重,如此國家大事,只怕那燕帝狡詐,騙了城池不說還撈不著人。求戚延三思。
藥紗束著雙眸,拔的鼻梁在宮燈下拉出暗影,戚延凌厲的側臉在這一瞬陷黯淡的影中,無人能看見他眸底的緒,只聽到嚴肅的嗓音。
“加上皇后的畫像,黃金、寶石、犀角、白羆熊貓,快馬加鞭送燕國,不容有差。”
戚延不覺得兩座城池與溫夏相比有多可惜,比城池重要。
只要能找回,讓燕帝拿去半壁江山又算什麼。
……
燕國。
溫夏剛與許映如通完信。
許映如在信中提到京都依舊一切如常,府中也安穩,要無需牽掛。
窗外樹木蕭瑟,枝椏在寒風里沙沙搖晃。燕國的初冬來得早,華璽宮也升起炭火來。
寄出了信,溫夏卻不怎麼開心,倚在人榻上,一下一下著雪團絨絨的腦袋。
香砂問:“主子在想什麼?”
“你可想家,想盛國?”
“主子是想家了。”
香砂有幾分悵然:“奴婢自然是想的,想膳房的春卷,每次您吃不完了奴婢與白蔻姐姐都吃得干干凈凈,咱們大盛的菜到底是合自己的肚子。”香砂小心瞧了一眼珠簾外的宮人們,嘆道:“青州的胭脂也好用,奴婢就沒見過那麼細膩的胭脂,撲在鼻子上鼻頭一點也不出油了。還有大盛的冬天可不會來得這麼早,眼下還能見著滿樹的銀杏葉呢。”
溫夏輕輕彎起,白皙如玉的纖細五指溫過雪團乎乎的腦袋。
是在嘆燕國雖好,可到底還是會想自己的家。
許映如連續三封家書里都提到榆林離宮沒有異常,溫家也未牽連,溫夏是想早些回國的。
可還是會彷徨。
不知道易容的蕓娥每次都是如何與戚延相的。那日蕓娥說會骨功,形也能易。溫夏驚詫他們這些江湖高人,可戚延也是混過江湖的,不知他幾時會看出來,還是永遠看不出來?
在臨走時留下了一封信,若是蕓娥敗了,那封信可以保下蕓娥的命。
戚延對這副皮囊的喜,每夜夢回都會痛苦害怕,也會抵。倒是明白至他會念在從前把他服侍得那麼好的份上,免除的宮人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