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子越過那幾個獄卒,想了想又返回去,小心翼翼在對方腰側了,到一串鑰匙,當下心中微喜,為數不多的疑便也消失殆盡了,抱著貓兒提著鑰匙往里走去。
天牢牢房雖多,關押的囚犯卻并不多,沿途所見大多都是蓬頭垢面、衫襤褸的,神看起來也有些不濟,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頹廢。
空氣里的酒味淡了些,那些抑著的腐敗霉味便沖了出來,紅子皺著眉頭往里走,沒有抱貓的那只胳膊輕輕掩了鼻,卻又很快放下了,眼神都黯淡了幾分。
“紅霞。”
牢房里,閉目養神的男子緩緩睜開了眼。和那些囚犯不同的是,同樣的環境里,這人即便多也有些不修邊幅,眼底卻是清明沉靜,竟是半點意外都沒有。他看著斜前方的子,嗓音淡淡,“一早聽見遠遠的敲鑼打鼓聲,怎地,城中有何喜事。”
子斗篷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沒有摘下,只抱著貓兒站在牢門之前,小指間還掛著那一串剛從獄卒上順來的鑰匙,倒也不急著開門,只看著里面的男人,平靜到有些漠然,“時謝聯姻,哦不對,應該說是陸謝兩家聯姻。”
顧言卿點點頭,恍然,“是了,難怪這些個獄卒一早就有酒喝,本殿下聞著那酒也是不錯的。守衛也松了不吧?倒是沒想到……最后來救本殿下的人,竟然是你……”
對方低著頭似乎扯了扯角,反手著那貓兒,黑貓乖順,半點聲響也無,只輕輕蹭了蹭對方掌心。
“之前陛下已經下旨,剝奪了您的姓氏,也已下旨將您貶為庶人,您如今可當不得那句‘本殿下’了……”紅霞目落在那牢門鎖扣上,輕輕笑了笑,“昔日的郡王殿下,您又怎麼確定,我真的是來救您的呢?”
顧言卿表未變,側的指尖輕輕捻了捻,“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子一笑,抬了抬那只已然沒有手掌的胳膊,“只是近兩日閑暇之余,倒是想起來彼時落了一只手在殿下這里,想著如今殿下陷囹圄,擔心您若是突然莫名暴斃在這天牢深,小子那只手便永遠討不回來了……是以,今日才鋌而走險,走這一遭。”
“嗯……”顧言卿點點頭,“那你這一趟的確是危險的。天牢重地,你不該來。”
語重心長的,倒像是教導自己極疼的小輩或者很看重的手下般,平和的表下,角弧度微微上揚。
“喵!”
小黑貓短促又尖銳的一聲貓,吃疼之后本能地一爪子揮了過去,并不鋒利的爪子還是在子手背上落下數道紅痕,鮮緩緩沁出。
子卻顧不上手背上的疼痛,只下意識斂了呼吸去聽外面靜。
顧言卿卻毫不擔心的樣子,從草垛上站了起來,拍拍袍角,背手立在牢門之后,“彼時就告訴你,畜生就是畜生,有用就用著,無用便該當機立斷舍棄了去,什麼、什麼不舍,最后只會變負累。”
子漫不經心的嗤笑了聲,“就像……我。對嗎?”
自兜帽之后抬起來的眼,黑沉沉地抑著。那眼神復雜到令人窒息,意、恨意,織雜糅在一起,興許連本人都已經本不清到底是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了。
顧言卿在那眼神里,微微闔了眼,“你要自己同一只畜生相提并論,本殿也沒有辦法。你覺得是,便是吧。”
“難道不是?哦……興許,我還不如一只畜生,至,那只畜生……至死都是個全尸,可我呢?我苦苦哀求,哭得嘶聲力竭,求您饒了我那一次的擅自行,您做了什麼?”子言語激,聲音卻不得不得很低,那激便無宣泄,上前兩步,抓著牢門齜牙咧地,“你剁了我的手!”
“看!就是這只,齊兒斷了!”抬著沒有手掌的那只胳膊,揮間袖落,出丑陋的切口,又大驚失地了回去背在后,容瘋狂又苦,“你剁了我的手啊……你知道當時多疼啊……不止傷口疼,心口也疼啊殿下!”
眼底無淚而神悲戚。
猶記那一日,抱著他的大跪著苦苦哀求,多手下看著呢,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可對方竟是鐵石心腸般眼神都沒一下,手起刀落……
自那以后,便再也不會哭了。哭若無用,哭了作甚,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紅霞……”顧言卿低低地喚道,聲音很低,語速也緩,像是夢囈,“紅霞……這些都不說了,你先把鑰匙給我,可好?”
正沉浸在悲痛里的姑娘一頓,倏忽間清醒過來,低頭看小指間勾著的鑰匙,吃吃地笑,“郡王殿下是沒聽清麼,小子可不是來救您的……是來找你算賬的呢。”
顧言卿笑著搖頭,帶著點縱容,像是縱容一個鬧脾氣的小輩,“你不會的,紅霞。你素來最是良善……”
“可這樣的良善被你親手扼殺了!顧言卿,是你親手扼殺了我所有的良善、所有的人!”
子然大怒地咆哮,顧言卿看著疾言厲的子,眉頭微微蹙起……天牢重地,真的會疏忽至此?仍由一個子在這里呼天喊地地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他已覺可能有詐,便愈發地心急,想要借著外面鑼鼓聲的掩蓋逃離出這個該死的天牢——若是失去了今日這樣的機會,可能就真的要在這里等死了,皇帝若在世還好說,萬一皇帝……那一定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還不想死。
他雖不懼死,但能活著為什麼要輕易放棄呢?他放低了聲音,“紅霞……乖,給我,鑰匙給我,等我出去,找個沒有人認識咱們的地方,然后也像陸謝兩家一般,舉行一個聲勢浩大的大婚典禮,好嗎?我……娶你,可好?”
對面姑娘一怔,緩緩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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