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人在那邊兀自忐忑，嚇得手都微微發抖。

“邱大人……”顧辭側看他，喚道，聲音如常溫和，一邊輕輕晃著打開的白折扇，低聲提醒道，“邱大人，這越獄的、和這劫獄的……就麻煩邱大人善后了。”

“是是是……”點頭如搗蒜，可步子去半點兒沒，“不麻煩的不麻煩的，下職責所在……職責所在！”

彼時是因為謝大人的囑托和顧辭本代表的勢力，如今邱大人卻是實實在在對“顧辭”這個人，產生了本能的畏懼。

是的，畏懼。

在朝為者，大多有一分都要說三分，五六分定要表現出七八分的能力，如此，才能得了陛下重視才有出頭之日……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將一才華本領盡數斂地嚴合，如此忍，往往代表更大的圖謀。

顧大人圖謀的……難道是……

一旁，賽斯已經被林江三下五除二捆了個結實，捆完賽斯之后，還順帶著將慌不擇路捂著流不止的肩胛骨的顧言卿也給捆了。

被獵犬牙齒咬出來的傷口，森森白骨都在外面，傷口很大、很深，失太多，讓他整個人呈現一種灰敗的萎靡來，方才用緒激地吼了幾句，此刻半點兒掙扎不了，只癡癡地笑，“顧辭……你藏地真深啊顧辭……陛下若是知道，定是第一個就不放過你……”

“對，我要去見陛下，我要告訴他，告訴他他最信任的顧辭騙了他、騙了天下所有人！哈哈哈哈！”笑著笑著，牽了傷口，又疼地倒了一口氣。

林江氣不過，一腳踹了過去，好巧不巧地，踹在了那肩胛骨上，“閉！再叭叭叭地，讓那狗再咬你一口，兩邊對稱一下也是好的。”

“哈哈哈！顧辭啊顧辭！”顧言卿卻是瘋魔了一般，一邊疼地齜牙咧，一邊大聲囂，“顧辭！你步步為營、苦心謀劃竟只是為了一個子！哈哈，顧辭，你忒沒出息！本郡王，瞧不起你……嗚！”

又被踹了一腳……

鉆心地痛，痛到后來就已經麻木了。

自始至終搖著折扇沒說話的顧辭突然輕輕笑了笑，“一個子……顧言卿，你可知，你今日敗局如何造的？你是不是以為，沒有人追你，是因為他們追不上你？你是不是以為……獵犬咬你，是見你長得不對胃口？”

“你！伶牙俐齒！”囂著的顧言卿猛地一怔，彼時聽到“不對胃口”便氣地破口大罵，此刻才恍然明白過來顧辭話里的意思……時歡？

惡狠狠的眼神直直向時歡，“是你？！”

最初設計陷害自己的就是時歡，彼時還能說是為了迫皇帝放顧辭出宮，那如今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忍著痛也要問清楚，“時大小姐……為何針對本郡王？若是為了顧言晟，難道不應該是第一個除掉顧言耀嗎？”

為何針對……

時歡低著頭，沉默著。想說，前塵往事，歷久彌新，那些哀嚎、那些哭喊，那些鮮與犧牲，即便時空相隔，仍覺痛徹心扉，是以，終究無法說服自己放下。

可不能說。

顧辭就在邊，自己想起那些前塵往事的事至今不曾同他說過，又如何能在此一星半點。于是低頭，輕輕碾了碾腳下塵泥，低聲笑了笑，不甚在意，“會咬人的狗……他不。”

顧言耀看起來呼聲高、家世好、背后勢力盤錯節，和顧言晟旗鼓相當，幾乎在朝堂上形了二王奪嫡的場面，于是，這位相對來說勢力明顯弱一些的大皇子常山郡王便一再被人忽略。

可就是這樣的忽略，才讓他漸漸沒在暗，諸多作悄然進行、有條不紊，待得某日一朝得勢，怕是誰也阻攔不及，如此，提前拔出，便是上上之策。

一個說長得不對胃口，一個說會咬人的狗，這倆倒是絕配，看著斯文優雅，沒想到言語犀利至此，往日倒是小瞧了去！顧言卿氣地膛起伏，“好一張尖牙利！”

顧辭卻已經不愿再同他多說。

此刻費了點口舌告訴顧言卿一點真相，不過也是在變相著告訴在場邱大人，這功勞是這丫頭的，誰也別想占了搶了去。如今已經點到為止，那自然沒有多說的必要了，他出聲提醒，“邱大人……還等什麼呢？如今帶回去，請個大夫給止止，還能活著接陛下的審訊，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就要代在半路了。”

邱大人還沉浸在這一切都是時大小姐的謀劃這個真相里，聞言愈發彎了腰，一邊點頭應著，一邊吩咐手下，“快，將這兩個罪大惡極的犯人，帶回去！”

顧言卿也不掙扎，只仰著脖子狂笑，“顧辭，你給本郡王等著！時歡！你以為顧言晟真的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嗎？只要他上還有時家的脈，皇帝就不會讓他繼位……嗚！”

一團碎布條堵住了。

“終于安靜了……”林江掏了掏耳朵，那碎布條是他從賽斯上撕下來的，臟污一片，染著泥土和鮮，想必此刻顧言卿也是一番難以名狀的。他甚是高興地拍拍手，“了這麼重的傷還嘰嘰歪歪的，以前怎麼沒發現話這麼多？難道是知道自己將死之，想著將這輩子僅剩的說話機會給用上？”

時歡跟在后頭，了太，這位林副將，倒也不必嫌別人話多。

在場唯一心驚膽戰的，便是邱大人了。這朝廷中的事，他不好問時歡，便只能端著笑問顧辭，“顧大人……不知……不知這罪犯，如何置？”

畢竟，彼時這位前郡王殿下，口口聲聲要見陛下，要將顧辭武功未失的事告訴陛下，這……這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該讓他有機會見到陛下了吧？

“嗯？”顧辭側了側，收了手中折扇，“此事歸大理寺管，想必大理寺應該自有一套判斷的章程才是……一切按規矩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