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問問?信你個鬼……
含煙自是不信對方隨口問問的托詞,自家小姐什麼子,還能不知道?那門房定是有何吸引了自家小姐的注意。
彼時肩而過,匆匆一瞥,除了覺得年紀小的,個子也小的,子該是比較斂害的之外,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來。這樣的小廝,哪里異常了呢?
“嗯?”時歡看著手中信箋,“這個節骨眼上……”
注意力瞬間被勾走,探了腦袋看過去,時歡隨手將信箋遞過,“姑姑要為表哥選妃……”
彼時姑姑看中邱家,邱大人前途甚好往后定有助力,但族中勢力不大,是屬于比較好拿的,不管表哥最后是做皇帝還是做個閑散王爺,都不至于被這岳丈拿了去。
這番心思其實很是周全,偏生,不知道為何陛下一口否決。
但皇后的心思,該知道的人大約也都知曉了。如今看這況,是舍棄邱家了?只是……這個節骨眼上,顧言卿尸骨還在仵作手里,皇陵是不了了,但說起來到底是皇室中人,如今頭七未過,姑姑便尋思著為表哥選妃……
“大理寺對顧言卿的案子怎麼說?”
含煙搖頭,“聽說大理寺連夜查案,可半點人為痕跡都沒有查到。如此,這蠱蟲之說才愈演愈烈的呢。”
如此,倒還放心了些,不過想來,若是皇帝授意,即便真的查出什麼來不到萬不得已也斷斷不會公之于眾的。
時歡彎腰拍拍角濺到的雨水,“既如此,你去準備一下明日要穿的裳,稍微正式一些即可。”
含煙低頭應是,“小姐是想要那種既隆重又不算太隆重、既低調又不會湮沒在人群里的打扮嗎?既不會顯得刻意彰顯嘩眾取寵,又斷斷不會因為過于不起眼而被人疏忽怠慢,是吧?”說著,眨了眨眼,俏皮極了。
時歡額,“是……”
“奴婢聰明吧?”小姐的習慣都已經了如指掌,那些比較大的場面、興許還需要唱一下配角的場合,自家小姐素來都是如此地,恰到好。
“是……聰明。還不快去?”
含煙顛兒顛兒地去準備了,走了兩步,想起小八,轉去拽他,“走走走,小膳房有新出爐的芙蓉糕,熱乎著呢,小姐都沒得吃,咱們先去吃幾塊。”
小八喜歡芙蓉糕。
他自然不會說喜歡,只是每次他吃芙蓉糕的樣子,吃完一定要連手指都干凈,用含煙的話說就是“連眼睛都會發的樣子”,自此,小膳房隔三差五會做一些芙蓉糕。
只是今次他卻沒去。
含煙拽了一下沒拽,“怎麼了?今日不喜芙蓉糕?去晚了可就沒有了哦!”
小八還是沒,低著頭,握的指尖因為用力,掐出了一個有一個圓弧形的印。時歡側目看他,聲音和,“怎麼了?有話同我說?”
“嗯。”他點頭,這是他第一次主同時歡說話,即便比之剛來府上的時候好多了,能像個“正常的啞”和人相了,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個正常的啞,不會主說話,被人問及,能用一個字回答的絕不用兩個字。
所有的詞匯不過就是“嗯”、“好”諸如此類。
含煙都驚了——破天荒。
于是,也不急了,抱著胳膊蹲在了時歡腳邊,仰面看小八,“你要說什麼?你說吧,小姐很和善的,就算說錯了也沒關系的。放心。”
老神在在的,諄諄善的,像帶了個晚輩的前輩似的。
時歡都被逗笑了,卻仍是點點頭,對著小八,“想說什麼就說吧。”
“他……”小八說地很慢,一個字出來,還咽了咽口水,“他……他救過我的,在,在膠州戰役、是他救了我。”
時歡一下子沒跟上對方的思緒,愣了愣,才下意識反問,“……誰?”顧言卿?所以小八是在為顧言卿可惜?
“二、二皇子。”
表哥?
在小八斷斷續續的回憶里,彼時他們那些偵查的士兵在看到“援軍”的時候,大多喜出外,像是在黑暗中太久終于見到了黎明的瞎子,紛紛丟了手中負重的長槍盾牌,投奔友軍的懷抱。
誰又能想到,等待他們的,是永遠的黑暗。
彼時那一瞬間自以為是的黎明,想必了所有人的回返照。沒有人活下來,除了小八。
對于那一段歷史,時歡已經聽他親口陳述過了,可也從未想過,小八一直都藏了一個對他來說格外重要的影——顧言晟。是顧言晟將他帶離浮尸遍野的阿鼻煉獄。
正因為如此,他從未將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一個人,他自知二皇子殿下份尊貴,卻也危機四伏,他不能、也不敢魯莽說話、貿然行事。他在時家呆了這麼久,也猶豫了這麼久,即便之前二皇子過來,他也沒有貿然相認。但這些日子下來,他卻也已經堅信,小姐和恩人,極好。
時歡聽完,靜默良久,又問了此事還有何人知曉,當聽說自己是唯一一個的時候,才松了口氣,點頭低聲說道,“你做得對。這件事往后再也不要同人說起,就讓它爛在肚子里,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知道嗎?”
小八用力地點頭。
含煙沉默著一言不發。
“跟著含煙去吃芙蓉糕吧。”時歡笑了笑,“芙蓉糕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八猶豫著沒走,有恩要還的,何況還是救命之恩。只是……小姐既說了這事要爛在肚子里,那這恩又當如何才能還?可含煙一個勁拽他,他又實在不知道留下來說什麼,到底是跟著走了。
徒留時歡一人,看著院中淅淅瀝瀝的小雨,綿延不絕。
膠州戰役……顧辭重傷至今尚未痊愈,五萬將士生還不足十之一二,其余英魂永留膠州土地,始作俑者竟是大三皇子顧言耀。
原以為,那便是所有的真相。
可如今才知,那場戰役之中竟然還有顧言晟的影……表哥,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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