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十三縣,陸家所在的洪湖縣比較大,剩下十二縣卻相對小上不。
洪湖縣以貫穿整個縣的洪湖命名。
洪湖自群山山脈起,途徑江南五縣,匯流海。洪湖養育了一代又一代江南兒,幾乎可以稱為“母親河”。可母親河也有發脾氣的時候,每年夏季,江南雨水多,母親河在洪湖縣有一節腰線,又細又窄,雨季上游水勢洶涌而下……
“大小姐。”
到了下一個鎮子之后,車夫就忙著安排了住宿,將時歡送進客房,安排了吃食、沐浴,之后只道要去喂馬,便再也不曾出現。一直到翌日一早,車夫才來敲門。
今日雨停了,車夫沒有戴斗笠,一張國字臉上,明顯的刀疤看起來有些可怖,像一條丑陋的蟲子盤踞在臉上。彼時初見時歡也是愣了愣,但念及對方既是影樓員,打打殺殺地在所難免,倒也沒多問。含笑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車夫年紀不算大,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的樣子。
“屬下甲一。大小姐如此喚我即可。”對方遞過來一張折疊好的紙張,“大小姐,這是如今江南洪湖縣員名單及關系網所屬,如今洪湖縣縣令就是賢王的人,上任不足三年。”
甲一?倒像是代號。
時歡接過對方手中的紙,略看了看,詳盡細致,清楚明晰,不由得挑了挑眉,“你這是……何時準備的?”
“回大小姐。”對方眉眼低著,只看著自己的腳尖,“昨兒個城外無意聽到大小姐來江南的目的,便覺得大小姐應該是需要這些資料的。咱們影樓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據點,雖不及總部規模大、資料齊全,但平日里也會搜集一些員的信息,以備不時之需。屬下昨夜去跑了一趟。”
他們到鎮子上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一番安排折騰下來,上說地輕松,實際上這人怕是一宿未睡才是。
時歡見他總低著頭的樣子,心中了然,只笑了笑,“辛苦先生了。距離洪湖縣還有許多日的景,不急在一時的。”
“縱然不急,但大小姐早一日了解,總是好過晚一日。大小姐喚我甲一即可,屬下就是個車夫,當不得‘先生‘二字的。”平鋪直敘的聲音,配著那張不茍言笑的臉,看起來耿直極了,又低了低頭,“大小姐,屬下告退。”
時歡卻仍喚他,“先生。”
對方轉,又低頭,“大小姐吩咐。”
“先生,本小姐覺得,目所及先是皮囊,但若是只局限于皮囊,那便是庸才識人。本小姐自認不是庸才。”淡笑,又道,“相同的,若是自己局限在旁人的目里,那想來,和庸才也沒有什麼區別的。先生覺得,可是如此?”
對方低著頭,沉默,目仍落在腳尖之前的一尺方寸間。
時歡也不摧,安安靜靜等著。
半晌,對方緩緩抬頭看來,角似乎扯了扯,但顯然,對方并不習慣于“笑”這個表,扯出來的多有些扭曲,他看著時歡,道,“大小姐所言極是。”
這是甲一第一次直視。自打下了馬車之后,這個高頎長的男人,每一次見時歡都是低著頭的,甚至會可以避開他自己有傷疤的左臉,其中心思,大約并不是自卑,只是不想嚇到了對方。
時歡自認沒有對著一個腦門說話的習慣……果然,如今看著才覺得自然舒服了許多。點點頭,“下去吧。好好休息,咱們明日一早趕路。”
“是。”對方行禮,告退。
……
瑞王府里,瑞王爺這兩天心不大好。
主要是有個不請自來的人,一天十二時辰,待在他的府里,拎著幾個酒壇子,找個角落,自飲自醉,一副了此殘生的模樣……導致這兩日無論走到哪里,總覺得鼻子里飄乎著一子的酒味。
至于早朝……哦,顧大人稱病,告假了。
你問怎麼又告假?這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顧辭顧大人,最是弱?或者說,你有膽量去問問顧大人,或者,問問長公主?于是……眾人噤聲。
總之,顧大人憑借著他那一副“得天獨厚”的子骨,從來都是朝堂之上地“經常失蹤”人員。
而朝堂之上還有一位“難得出現”人員,就是赫赫有名的瑞王殿下。只是,這兩日很奇怪,瑞王殿下早早地就在朝堂之上候著了,甚至,站完了全程。要知道,往日這位祖宗都是說走就走的,何時老老實實等到早朝結束的?
難道……這位祖宗也要參與奪嫡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這位……本就是嫡啊!何需奪來著?
一時間,那些個嗅覺靈敏的老狐貍們,又開始蠢蠢了。
而對此兒不在意的顧言晟,一下早朝磨磨嘰嘰地又在街上轉了一圈,實在沒事做之后才慢吞吞地回了府。果不其然,在門口又遇到了林淵,林侍衛拎著兩壇子酒,很無奈地左右徘徊,一副慷慨就義英勇赴死的表。
像極了……林江。
“咳咳。”顧言晟站在臺階之下,咳了咳。
臺階之上的人豁然轉,蹬蹬兩步,走下來,苦著臉,“瑞王爺……今日還得麻煩你了……”
顧言晟臭著一張臉,“想都別想!自己去!”
“殿下……您份尊貴,好使……”
“好使個鬼!你既然知道本殿下份尊貴,還敢差遣本殿下去給你那醉鬼主子送酒?”顧言晟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本殿下能忍著沒把那酒鬼丟出去已經是看在歡歡的面子上了,送酒?沒門!自己去!”
倒也不是“送酒”這件事如何降了份,就說這顧大人,好好地窩在一個地方喝酒便也是了,偏生,他不!他時不時挪個地方,可能在后花園的假山之后,也可能在某個空置院落里的樹杈上……
瑞王府那麼大,鬼知道這會兒他老人家又看中哪塊風水寶地了?
他顧言晟顧殿下,每天為了一個醉鬼翻自己府邸,像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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