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對方表過于凝重,掌柜被嚇了一跳,訥訥,“是、是呀……老爺子,是有何不妥嗎?”
陸家老爺是出了名的隨和親切,平日里很同他們這些個小老百姓紅臉的,如今這般急吼吼的,倒是讓人頗有些措手不及了。
“坐馬車過去的?”
“是、是呀!”
對方小心翼翼到不知所措,看老爺子的模樣,倒不像是什麼下人親眷,倒像是什麼人過去尋仇了似的。莫不是那姑娘和……瞧著年齡、容貌都不登對呀!
掌柜的兀自在心里杜撰了關于普普通通平凡無奇的姑娘和富可敵國英俊瀟灑貴公子之間的萬千阻礙可歌可泣的故事,足以最好的說書先生說上許多天,賺個缽滿盆滿。
而陸老爺,連連哀嘆著往外走。
既是坐馬車走的,那自己過來的那條路就是必經之路,可彼時并沒有看到任何一輛馬車……那丫頭,打著去陸家的幌子,到底去了哪里?他一邊疾步朝外走去,一邊吩咐手下去找那個店小二,剛代完,就見那小二低著頭急匆匆過來。
對方也看到了陸老爺,微微一愣,幾步上前,大大方方行了個禮,“陸老爺,今日得空過來喝茶了?咱們這里的先生編了新曲兒,可有聽一聽?”
說完,又低了聲音快速說道,“人跟丟了。”
“什麼?!“
陡然拔高的聲音,驚起一片飛鳥,樹杈子里撲簌簌的飛走幾只灰撲撲的麻雀,附近的人紛紛看來,本來還在杜撰悲畫本的掌柜聞聲趕沖了出來,“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底下的人不懂事?老爺子您莫氣,不值當不值當的!我幫您教訓他!”
小二早就低眉順眼站著了,一言不發地,倒的確像是做錯了事。
陸老爺也是吼完才察覺一激吼過了頭,當下哈哈笑著擺手,“無妨無妨……就是說了些話。這不,聽說你家的先生編了新曲兒,一激,吼高了!哈哈!哈哈哈……”
掌柜的松了一口氣,“嗨!還以為底下的小子們臉皮子厚了怠慢了您呢!先生的新曲兒這幾日才出,這不,這幾日也不是聽曲兒的好時間,才沒有吩咐小子們去請您。您莫要怪罪。”
陸家老爺子好曲兒,沒事兒就喜歡搖頭晃腦地聽上一會兒。
客棧里的先生是這一帶最好的先生,陸老爺子在背后游說了好幾回,想要將人弄到自己府上去,偏生,人先生說了,掌柜的于他有知遇之恩。
于是,陸老爺子便也不好說什麼了,總不能讓人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吧?但曲兒是真好聽,老爺子便隔三差五地過來聽一曲,點上一壺茶,漸漸的,也就混了,之后但凡有了什麼新曲兒,掌柜便差人跑一趟陸家。
所以,此刻陸老對“新曲兒”如此驚訝,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掌柜并沒有起毫疑心,一邊讓小二回去干活,一邊又陪著笑打了招呼將老爺子送上了馬車。
陸老爺心里急,卻又不能表分毫,只待馬車走出許多,確保再無人聽得見之后,才火急火燎地吩咐車夫,“快!快!回府!”
他如今幾乎可以肯定,那個所謂“長相普普通通”的姑娘,就是那個死丫頭!打著一眼就能識破的伎倆,做著聲東擊西的事,也不知道危不危險,聽說帶著的兩個侍衛還有些不大可靠的樣子,如今宴庭回來了,他得趕回去商量商量才是……
“快!快些!趕回府!”
……
時歡在縣令的書房里喝了一盞茶,代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婉拒了對方要好好設宴款待的盛邀約,言語之間卻又“鮮聲”地表達了這節骨眼上也不知道哪個客棧更安全些的憂慮,縣令是個機靈人,當下便表示,“不如姑娘住下府上?”
姑娘很猶豫,看了看年輕英俊的縣令,顯然是在意男授不親。
王縣令當下便表示,自己已經許多日不曾回府居住了——這個節骨眼上,整個縣衙除了那兩個門房,其他人都跟陀螺似的,縣令爺需要與民同擔,自然也顧不上回府了。
“所以,姑娘放心住就是了。府上管家也姓王,是下娘,姑娘但凡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告訴……權當自己家住著就是了。”
縣令也有自己的考量,雖然信可信,這姑娘言行之間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但將人安排在自己府上就是擱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是方便些。
于是,時姑娘雖然看起來還是為難的,到底是答應了。
縣令差了個門房小廝將人送去了自己距離這里并不遠的宅邸。
王縣令是個為民辦實事的好,自然不會剛上任就鋪張浪費地大建宅邸,是以,他的這宅子還是上一任縣令離開時留下的,并非私宅,占地不大,看起來還有些老舊,朱紅大門上斑斑駁駁的,看著倒像是荒蕪了多年的荒園似的。
礙于對時歡份的推測,小廝憋了一路不敢多言,沉默著將人送到此,和此下人代完,又對著時歡規規矩矩行了禮,又再次叮囑王管家,“大人吩咐,好生招待。”如此才轉回去。
那禮并非拱拱手意思意思的樣子,彎了個好大的腰。
王管家愣了愣,不聲地將時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眼底驚艷之一閃而過,熱絡地上前行禮,“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時歡頷首,親切,卻又帶著幾分驕傲,“小……姓孫。”
“孫”姓被用地愈發稔。
“孫小姐。”王管家又行一禮,心道這姑娘看著有禮,眼底卻傲,估著應該是有些份的,如此想著,心中頻頻點頭,臉上便更加熱絡了,帶著人一路去了府里最好的客房。
正再說說話套套近乎打聽一些這姑娘的事,偏生,這位姑娘進了屋子就打了個哈欠,道,“麻煩管家了。一路舟車勞頓,還請管家幫我準備熱水沐浴更。”
王管家心道,也無妨,左右沐浴的時候也能打聽一些什麼的,于是笑意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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