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孫小姐”沐浴的時間整整花了一個時辰。

漫長到王管家都派了小丫鬟看了四五回了，偏生那位從來沒有表的看起來很不好惹的“門神”守在門口，也沒人敢上前搭訕，就怕搭訕沒搭上，自個兒耳朵倒是要被那大嗓門震上幾震。

反正，讓人犯怵的。

就這麼來來回回看了四五趟，終于見到那扇門從里頭打開了，沐浴完的孫小姐一素白長，那慵懶的勁兒像是鐫刻進了骨子頭。王管家絞盡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形容那子勁兒，只突然意識到……自家大人……

栽地不冤。

方才是舟車勞頓，這會兒沐浴一個時辰大皮都能褪兩層下來了，總不至于還勞頓吧？王管家笑嘻嘻地上前，喚道，“姑娘。可要用些小菜？”

姑娘倚著欄桿，連眼神都是懶洋洋地，看著這些個小丫鬟忙碌著，理所當然地尊貴著，輕輕點了點頭，“那，金燕窩來一份……”

王管家臉一滯。

“碧螺蝦仁來一碟……”

王管家臉一白，張了張，沒說得出話來，端著水桶出去的小丫鬟腳下微微一頓，水桶里的水晃了晃，險些晃出來。

時歡皺著眉頭往后退了退，“慢些，著急忙慌地作甚呢？方才說到哪里了，哦……聽說，這江南有道名菜，凰喜迎春……嗯，就這樣吧，再來些小點心就好了，切記，我口味不喜太甜太膩，點心需做地甜而不膩，可明白？”

拖著調兒的尾音輕輕抬著，飄過去的眼神看起來又又傲。

王管家又張了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委婉地告訴這位姑娘，您點的都是江南的名菜，咱們這個一窮二白的府上……沒有。就算有這些材料，咱們也沒有那麼高級的廚子……即便有做得出來的廚子，這一時半刻，也做不出這些個名菜來。

時歡卻沒什麼耐心，拖著調兒，懶洋洋地，“嗯？”

泛著不悅。

王管家咳了咳，斟酌著推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說的這些個菜啊，工藝繁瑣，咱們需要提前準備……這不，您此番過來，大人也沒有提前告知，這會兒采買怕是來不及了。畢竟，大人不在府上，咱們這些個下人一般也就是隨便對付對付就是了……要不，今次您將就用用？”

看得出來，“孫大小姐”不甚愉快。

“還說好好款待呢……這要什麼沒什麼的……連道菜都吃不著。”

王管家有苦說不出，您這說的是普通的菜嘛？您這兒是故意為難我們這些個下人來的吧？

“姑娘……咱們真的做不出來啊……這不，民間有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如今便是這樣，姑娘諒一下？”

后小丫鬟看起來像是個心腹，見著王管家如此低聲下氣，臉驀地一變半步出就要說話，被王管家一把猛地拽住往后塞，一邊陪著笑，“姑娘，今日先將就用用，總不能了肚子不是？”

時歡抱著胳膊眸輕斂，勾著角懶洋洋地，“也是……本小姐份尊貴，何苦跟你們這些個下人一般見識……”

后小丫鬟咬著牙，就差齜牙咧了，像個被主人家摁住了腦袋的小。

“主人家”王管家卻能忍，一個勁地點頭哈腰，“是呢是呢，是這個理兒，姑娘您犯不著同咱們生氣委屈了自個兒的肚子，這樣，老奴這就吩咐膳房去準備膳食，姑娘稍待片刻。”

說著，拉著后小丫鬟就要走，卻聽后喚道，“等等。”

轉，低頭，彎腰，一氣呵，“姑娘有何吩咐？”

“今次出門，忘了帶個丫鬟，倒也是不方便極了。這樣吧，那位……對，就你后這位，這幾日就跟在本小姐后伺候著吧。”纖纖素手遙遙一指，微微抬著的下頜頗為驕傲，就差告訴那丫鬟“讓你伺候本小姐是你的福氣”。

小丫鬟還稚，沉不住氣，臉瞬間就黑了，低著頭站著不。

王管家卻是個沉得住氣地，笑呵呵地將人推了推，“姑娘的吩咐沒聽見？還不快去？”說著，輕輕在對方腰側擰了擰。

小丫鬟吃痛，下意識轉看向王管家，及到對方眼，微微一愣，到底還算理智，即便再不滿，還是黑著臉挪了過去。

時歡似乎并未注意到這兩人的小作，問著走到近前的小丫鬟，“你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大小姐就是能將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說地格外惱人。小丫鬟低著頭，悶聲悶氣地，“小。”

“橘的橘？”

“花的。”

“哦……甚是難聽，實在不夠文雅。”臺階之上的姑娘嘖嘖地搖頭晃腦，像個老學究，“咿？王管家……怎地還不去給本小姐準備膳食呢？這是準備讓本小姐著了？”

“不敢不敢……老奴這就去。”王管家沒辦法，只能將小留在這里，只意有所指地叮囑道，“小，好好照顧孫姑娘。是府上貴客，可明白？”

“嗯。奴婢曉得……”聲音很低，不不愿的。

偏生，這位大小姐似乎并不知道旁人不喜歡似的，頗將自己當一回事，繼續著方才的話題，“嗯……這名字著實不大好聽，就……小秋吧！”

？？

一旁始終沉默不言看著自家小姐使壞的甲一終于沒忍住，眉頭跳了跳，面無表的臉破了功——小秋就……很文雅嗎？大小姐才也是帝都出名的，這會兒敷衍地如此理直氣壯，秋秋，小不好聽，于是，小秋？

看看那小丫鬟吧，“咚”地一聲跪了，脖子卻耿地高高地，“孫小姐，小名字乃是大人所賜，如今小既在縣令府上當差，自然不敢忘本，還請小姐收回命！”

甲一敢發誓，那一跪跪地夠猛，這會兒膝蓋估計都鉆心地疼。大小姐這是要……在這院子里，作威作福了？

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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