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堤壩沿著洪湖縣修筑，年年夏季前都會加固，耗時耗力耗費銀兩。可該決堤的時候還是照決不誤。

地方員反應，是銀兩不夠堤壩不夠結實、不夠高。

大已經許多年沒有戰事，即便有，也都是小打小鬧并不勞民生財,如此多年下來，朝廷什麼都不多，唯獨銀子多。

既然銀兩不夠，那就撥嘛！

五十萬兩不夠，那一百萬兩夠不夠？一百萬兩不夠，那兩百萬兩總夠了吧？于是,這兩年來，但凡江南水患，朝廷便是雷打不兩百萬兩。

即便如此，仍然沒有喂飽一個顧言耀。

低頭，細細挲茶杯杯壁，沉默著不言，一直到臨近客棧，才突然抬頭看林江，聲音沉沉著，像是著某種亟待破而出的強烈緒般，“聽說，每次陸家都會撥冗不銀子，你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確切的證據，比如書面的蓋著府印章的收款證明之類的……”

林江本來已經準備下車，屁都抬起來了，聞言又坐了回去，“大小姐為何不問陸家拿？陸家主和陸老家主定不會拒絕大小姐才是。”

時歡卻搖頭，“陸家輕名利，這兩年因為陛下忌憚時家，他們便愈發地不涉朝政之事,就是擔心給時家招來更大的忌憚。何況，我不想這件事將陸家卷進來，若是能查到，咱們盡量自己查。”

林江點頭應是。

馬車堪堪停下，他起告辭，才跳下馬車站在路邊目送著馬車消失在茫茫夜里，才轉進了客棧。

客棧門開著，兩盞紅燈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上去的，風吹日曬雨淋的，早已褪了，干地在夜里顯得有些滲人。

門，沒有人。

連店小二都不在。

彼時，林江將附近轉了一圈，找了這比較不起眼的客棧，又值這個節骨眼上，客棧里客人本就不多，幾日來夜后也的確是沒什麼人的，并不奇怪,只是今日連柜臺后面打瞌睡的店小二也不在。

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興許是被走了，興許是去解手了，這都很正常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林江站在客棧門口，就覺得今夜的客棧……有些怪。

有呼吸。

那呼吸綿長，輕微，不是練家子，甚至子骨還有點兒弱，像個文人。

就像是茫茫眾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興許是客人。

左右……不會武功……林江一邊說服自己忽略掉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忌憚，一邊面如常進了客棧大門……

果然有個人，背對著外頭，一藏青長袍，頭上只一玉簪，似乎在喝茶，并未注意到后來人。

林江心下稍松，暗笑自己如今多有幾分像驚弓之鳥了，客棧里多幾個人來人往，不是很正常麼？怎地連個普通人都忌憚地差點兒轉就走？

他朝樓上走去。

卻聽“普通人”突然開口說道，“那丫頭來了？”

心頭一驚，腳下頓了頓，懷里油紙包裹差點兒落地。豁然回頭看去，就見那人端著茶杯看來，赫然一張悉的臉。

當下失聲，“你……”

真真兒見了鬼個普通人！

“我說……”燭火通明的客棧里，那人表沉靜，眸幽深暗沉，“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林江后退了一步，腳跟還未落地，就聽對方又道，“今兒你要是退一步，你家公子什麼時候能娶那丫頭，就不是他顧辭說了算了……”

林江提著的那只腳，瞬間又立回原，哭喪著臉，如喪考妣……為什麼每次倒霉的都是自己呢？！

……

時歡一路回了縣令府。

拜這幾日上躥下跳折騰來折騰去費了老大勁的功勞亦或苦勞，縣令府闔府上下都盡可能避著，是以，從側門進了府之后，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院中一片漆黑，連一支燭火都不曾亮著。

小秋早早地“犯了困”睡著了。

至于側門的門房……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兩個不諳世事的門房短暫地瞌睡一下，對影樓的人來說，并非難事。

回了院子，自顧自梳洗完畢，正準備睡的時候，卻聽見院外腳步聲紛至沓來。

時歡一愣，從屋和廊下守著的甲一對視一眼。

時歡心領神會，幾步過去吹熄了拉住，翻上了床。

幾乎就在這個時候，王管家的聲音已經在院外響起，“孫小姐……孫小姐睡了嗎？”聲音著，很低，很小心。

甲一閃走到門口，他的臉上素來沒什麼表，永遠像被人欠了幾萬兩銀子似的，語氣也干的，“吵什麼吵，大小姐已經睡了。”

王管家到底是一介婦人，平日便有些怵這位不茍言笑的侍衛，這會兒見他低著聲音吼人，當下就沒了氣勢，訕訕笑著，“咱們、咱們大人回來了……廚房做了些點心，就、就想問問大小姐吃不吃……”

果然不出所料，對方拒絕地極為干脆，“大小姐睡了，閑雜人等，勿擾。”

王管家悻悻退下了。

其實是大人邀請大小姐同吃，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邊的話，出口就擅自改了個意思——大人帶著酒氣，看起來也消沉，說話都大著舌頭了，也不知道今夜發生了什麼事，興許是了些刺激。

喝醉了的人，說的話、辦的事都當不得真的，直接哄著睡了就是了。說實話，這個時候論危險程度，反而是這位大小姐和的侍衛更危險些。

如何取舍，自認自己看得清……

待走后，本來已經“睡下”的時歡又起了，借著月走到窗口，著窗沿問甲一，“聽王管家的意思，王縣令今夜回府了？”

“是。”甲一點頭，偏頭去看時歡，眸微黯，悄悄地撇開了眼。

時歡并未注意到這一幕，支著窗沿，蹙眉，“如此……倒是怪了。”

該是陸家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外祖父到底是用什麼理由邀請的這位縣令爺呢？一時間倒是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