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口的管家，驀地松了一口氣。

這位爺一說話，整個屋子里沉悶抑的氣氛瞬間然無存，雖然還輕松不起來，但到底是沒有方才那種連呼吸都被人扼住了嚨的覺。

心道，這位公子這氣勢……

倒是當真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也只有自家家主還能鎮定自若。

陸宴庭哪里鎮定自若了,純粹是一直繃的神經，在見到顧辭的時候整個人驀地松了下來之后的乏力，兒沒心思計較顧辭的氣勢盛不盛，但凡顧辭能帶來好消息，讓他干什麼都！

陸宴庭點頭，“。咱們這邊的人這幾日都大張旗鼓地找人……不過如此先要同老爺子說明白這就是一出戲。”

不然,怕是自己這邊先要被打折了，然后老爺子自己嚇死了自己。

“這就是你陸家的事了。”

陸宴庭有個問題不解,前兒個見了林江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今日見著顧辭，自然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顧言耀到底哪里得罪這小丫頭了，讓千里迢迢跑這里來興風作浪？”

顧公子看起來興致缺缺的樣子，表也淡，還有些氣悶的模樣。

陸宴庭看著他那樣，突然笑了笑，“累的吧。”

頗有些文不對題的戲謔。

顧辭了然，擱了茶杯，容尋常，坦然又直白，理直氣壯地霸道著，“本公子慣著的。”

……

陸家主一時間無語凝噎。

他一度以為，陸家已經是很護短的了，他一度以為，時家也已經很護短的了。如今才知，顧辭才是護短到不講道理的，明明心里頭憋著氣呢,偏生，旁人取笑一句都得同你較真——本公子慣著的！

這護地死死的樣子，實在沒眼看下去！

陸宴庭擺擺手，彼時初見顧辭時那有些理不直氣不壯的憋屈煙消云散，氣焰回來了，自然開始趕人，“快走快走，不待見你！你也莫要住在陸家了，言多眼雜的，給你安排個客棧，上房，你就住那邊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管家吸了一口氣，對方對顧辭方才的氣勢還心有余悸的，這會兒多有點兒心肝打，就聽家主吩咐，“快，你帶他過去,早點安排好早點回來，事還多著呢,莫要在不相關的人上過多耽擱了去！”

管家唯唯諾諾地應了，就怕這位祖宗突然生氣——畢竟，作為陸家的管家，顧辭當年的英勇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正是因為這種耳聞，讓他本能產生一種……敬畏來。

對于殺伐的敬畏。

顧辭倒不在意，起，拍了拍袍子，隨手擺擺手，也不道別，直直朝外走去。

林淵路過管家，頷首，微笑，“您……帶路？”

管家如夢初醒，“誒……好嘞！”

……

顧辭離開后，陸宴庭收了一臉嫌棄的表，撐著楠木椅子緩緩站起來。他的作比平日里似乎還要慢一些，遲緩一些，看上去竟似老了一些。

容曦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陸宴庭，他支著椅子的那只手，手心朝著容曦，掌心里，一道道清晰的半月形印記。

陸宴庭一直以來，看起來都是格外無堅不摧、篤定又淡然的，就像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也不過爾爾，談笑間便能化險為夷。

他逐漸被神話，連同整個陸家，連同陸家的發家史。

于是，眾人便漸漸忘了，他不是神……

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凡胎的人。

陸宴庭一掉頭，就看到了門口的容曦，他一驚，又松了一口氣，聲音很平靜，“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在自己院子里等消息嘛。”

“方才顧辭來過了，說那丫頭好著呢，就是在謀劃著什麼壞腦筋，躲外面的村子里福呢。”他自然不會說時歡昏迷不醒的況，只扯著角笑了笑，“如此，你可以放心睡個安穩覺了。”

容曦站在門檻之外，擰著眉沒說話。

對方已經將手背在了后，可彼時那帶著的指甲印還在眼前晃悠。陸宴庭的指甲一向修剪地很短，圓潤齊整的圓弧形，彼時到底得有多用力，才能在自己掌心掐下那麼深的印子來……

可這些他從未說過。

他只是沉默地、近乎于有些冷漠地下了一道又一道命令，看起來有條不紊、云淡風輕。

甚至，彼時自己心里也怪罪過、埋怨過，覺得什麼偏寵，大也就是做給別人看看的，瞧，一旦出事了，竟是還不如一個下人來地著急。

一直到此刻。

才恍然明白，不過是強撐罷了。

他是神，是陸家上下的主心骨，哪怕天地塌陷，他也不能有分毫的慌。

“小曦？”他見不說話，表難得地沉默，上前走到門口，低了眸子看，不聲地將的表打量了一遍，“怎麼了？還在擔心？”

低著頭，半晌，到底是沒有將心底的擔心說出來。

這個男人像一頭雄獅，有他自己的驕傲，自己的關心在這個時候對他來說興許反倒是某種憐憫和可憐。這個男人不需要憐憫。

抬頭，輕輕搖了搖，容優雅又寬和，“嗯。有些擔心……大小姐素來主意正，有時候也的確讓人擔心的。”

可不。

陸宴庭嘆了口氣，“無妨。如今既然顧辭來了，咱們這邊就能心些，畢竟是他未過門的夫人，他不管誰來管。”左右……是他顧辭慣著的。

哼。

“走吧。送你回院子。我還要去父親那一趟……這兩日母親那邊你多走走，陪說說話，也注意下那群下人，別讓一些有的沒的不大好聽的話傳到耳中，擾了清凈。”

說地溫緩，表卻凝肅。

頗有一殺伐決斷的銳氣沒在平和之下。

容曦點點頭，“好。你放心……老夫人那邊給我，斷不會讓那些個下人們嚼舌的。”不曾管理過后院，可偌大畫舫多子的勾心斗角都過來了，若是還治理不了這小小后院，容曦……便真是白走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