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深夜。

月圓。

帝都的盛夏日間雖熱，了夜晚風吹著卻也涼快，頗為靜謐又安詳。

所有人都酣然睡的時候，皇宮里卻依舊燈火通明、爭相奔走。

已經落了鎖的宮門再度打開，一波又一波的太監趁著月往外走，很快消失在濃重夜里，不知道去往何。

沒多久,馬蹄聲起，數輛馬車悄悄進了宮門，守衛看了對方遞到眼前的腰牌，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后退一步，讓開了。

表很凝肅。

待地第二輛馬車進去的時候，對面沒看到腰牌的,悄悄湊過來,問，“誰呀？特意為他們開了宮門……”

話音未落，對方手中劍鞘頂了頂對方，“閉，好好守著去……若想活著，今夜的事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甚至，就當自己只是在屋子里睡了一覺，并未當值，曉得不？”

越是如此說，越是想知道。他不死心，慫恿著，“你就說說唄，就咱們倆，保證爛在肚子里。”

對方還在猶豫，他又道，“左不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我的你還不放心？完事兒了,請你喝酒去！如何？”

酒之一字，古往今來，壞了多事，偏又總有源源不斷的人前赴后繼。

對方明顯搖，了脖子前后看了看，才低了聲音湊到耳邊，“賢王和瑞王……都進宮了！”

賢王和瑞王同時進宮，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這兩位總爭，爭了這許多年了。應該說，是賢王殿下什麼都要和瑞王爭，他們都看習慣了。

正準備擺擺手習以為常地離開，驀地，一偏頭，看到對方的臉。

怎麼說呢……就有些滲人。

郎朗月籠下，對方肅著一張臉的表頗為凝重，像是天地都要塌陷下來的事正在發生，讓人方才松懈下來的心神又給提了上去，低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你不知道？”守衛低聲問他,死死握著長槍，聲音約可見地繃，和他整個人一樣，“這幾日……陛下病重的消息，你知道的吧？”

他們這些個守衛，旁的不說，這麼大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他點點頭，正要說話，驀地整個人一驚，“你是說——”

后面的話，再也不敢說出來了，當下和對方換了個眼神，快步走到自己原來的地方，低著頭，握著長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頓酒，怕是最近都不好吃了。

陛下病重，深夜著急皇子宮……這、這、這可不就是要駕崩的意思嘛？！

正想著，就看到有馬車從夜里出來，一路到了宮門口，遞過腰牌，直直往里去了。守衛和對方換了個眼神，對方悄悄比劃了個手勢，四手指……

四皇子。

果然，方才那些個太監出宮，就是去急召集皇子宮的。當下愈發確定，今夜宮中必有大事！

自是，陛下儲君未定，這突然之間的，若是理不好，諸王相爭，宮中流河、浮尸遍野也不是不可能……這一番計較下來，自個兒就將自個兒嚇得夠嗆，卻又越想越覺得定然就是如此。

沒跑得！

這可如何是好？！

……

和宮門口相比，皇帝的寢宮才真的是了一鍋粥。

醫們在屋子里，面面相覷，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站出來下個定論——陛下怕是沒幾日景了。

這話誰敢說？

今兒個一早，陛下氣神還是不錯的，甚至比往日還多吃了小半碟子的魚粥，還同常公公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大臣是不見的。

從陛下抱恙的消息傳到宮外，早已各自站隊的大臣們一個比一個急地進宮求見陛下，說到底，就是催著陛下立儲。皇帝一概不見，全讓常公公攔著了。

這幾日，除了常公公和醫們，也就后宮嬪妃能見上一見。

伺候湯藥的時候。

貴妃就是因為不小心提到了瑞王殿下，被皇帝呵斥了幾句，趕出去了，并且之后都沒有找伺候過。

一直到今夜，常公公親自去請的人。

這會兒還在外間朝著皇后發難，“聽說近日是娘娘伺候的陛下？怎麼平日里諸位姐妹伺候的時候都好好的，聽說昨兒個醫也說好轉了，這才一日景未到呢，怎地就如此急轉直下？娘娘……是不是應該給這天下悠悠之口一個代？”

貴妃一素長，妝容也較往日素凈不，看起來還有幾分弱不風的憔悴來，眼下烏青，像是多日沒有睡好了。

相較于的憔悴，皇后雖也是一常服，妝容卻仍致，端坐在外間主位上，微微抬著下頜，一改往日隨和，睥睨之盡顯，言語犀利，“貴妃的意思是……本宮害了陛下至此的嗎？”

眾妃臉一白，悄悄低了頭，眼神卻閃，耳朵都豎著……皇后的確有此嫌疑，們早已悄悄換過意見，偏生，沒人敢說。要說膽子，還是貴妃膽子大，畢竟后有左相撐腰。

貴妃低頭，“本妃，不敢。”

“不敢？”皇后嗤笑，于一眾眼神躲閃的妃嬪里，冷冷開口，“口口聲聲說著不敢，卻又要本宮給天下人一個代……天下人？呵！天下人知道貴妃如此熱心，竟為了他們開口向本宮要代嗎？”

貴妃一噎，張了張，還未出聲，就聽皇后又道，“不敢……呵。貴妃倒是不妨去問問這天下悠悠之口，敢不敢要本宮給他們一個代！”

貴妃一個踉蹌形晃了晃，本就憔悴的容愈發黯淡無。

平日里總帶著幾分懶散隨從來不會和后宮嬪妃疾言厲的皇后，突然之間的怒容令人膽寒。彼時想看后宮兩尊大神斗法的后妃一瞬間就明白了，不存在什麼斗法，平日里看著旗鼓相當，不過是因為這位皇后娘娘從未當真計較過。

真要計較，縱然如今一言不合將貴妃趕出宮去，在場又有何人敢置喙一句——畢竟，陛下昏睡著，儲君未立，皇后所言便是懿旨，誰也高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