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邱大人覺得，這位朝野上下最最金尊玉貴的殿下，錯之際竟然對著自己眨了眨眼……

似乎意有所指，可自己這邊卻完全不理解這位未來的乘龍快婿想表達的意思，最后也只能跟著同僚們一道，宛若落難的似的,一步一步挪回去。

回想那天……只來了一個人，就大刺刺地坐在馬上、候在他們回程的半道上，就一個人，一出手，那縣令就直接一命嗚呼了。沒有什麼誓死反抗、寧死不屈，甚至連驚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

這樣的高手，若是真要對付他們，怎麼可能給他們這些連刀劍都提不起來的文弱書生掙扎的機會？不過是自己這邊為了消弭陛下可能的猜忌,而刻意拜托對方制造了一些混罷了。

可即便如此，傷卻是實實在在落在自己上的，如此也夠自己喝上一壺了……不過和命相比，這些傷呀，也算值得。

……

顧言晟背著手推門而。

他走得快，走廊又狹窄，常公公只能在后亦步亦趨地跟著，甚至來不及通報，這位殿下已經一腳邁進了門檻。

皇帝正心煩，此刻誰也不想見。當下冷著一張臉豁然抬頭準備發脾氣，見著門外進來的人，愣了愣，“你怎麼來了？”

下人留在了外面。

常公公準備手接過那匣子，就見顧殿下又返折回，直接手撈了匣子，帶著幾分吊兒郎當地，走到皇帝面前，“得了個東西，覺得你需要,特意帶過來給你瞧瞧，過過目。”

言語間很是平淡，說完，單手也就遞過去了，看起來那匣子里也不是什麼要的東西。常公公松了一口氣，心道，興許也就是些有趣的東西吧。

殿下如今得了好東西也會想著陛下了……倒是令人欣……常公公正準備上前說兩句吉利話兒，誰知陛下猛地一拍桌子，“荒唐！”

到了邊的話，悉數咽了回去。

書案上摞了厚厚一疊的奏章，最上面一本被震落，“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常公公眼神好，第一時間就看清楚了，那是左相千辛萬苦托人送來的奏章，偏偏陛下甚至都不曾打開過。他上前撿起，將散的折子整理好，才彎腰輕聲說道,“陛下……息怒。”

雖不知道是什麼事,但看瑞王殿下老神在在拖了一張椅子坐了,還翹著二郎好不愜意的表,就知道此事大抵是沖著賢王去的。

皇帝冷哼，手中信箋重重拍在盒子上，沖著常公公就咆哮，“你瞅瞅！你自己過來瞅瞅！這干的什麼事？！嗯？！倒是朕錯信了他，年年江南水患都由他去辦，他倒好，相護！從中牟利！”

果然，說的是賢王。

只是，明明之前邱大人離開的時候，陛下也沒有這般生氣，這些資料到底是……常公公狐疑，卻也不會真的去看陛下在掌下的信箋——若是陛下真允許他看的話，早遞過來了。這般著叩著的，就是不愿。

陛下細微的作區別，常公公心里明鏡似的。卻也一時間不大好判斷陛下打算，只微微彎了腰，低聲說道，“興許……興許就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皇帝幾乎破口大罵，罵完才勉強緩了緩呼吸，“賑災之事茲事大，甚至可能影響下一年雨季是不是會決堤！但水至清則無魚的況，朕也清楚，這些個員中飽私囊上下打點也是有的，是以朕放寬了數額，便是想著其中十之一二大抵是到不了地方的。”

“可你看看，啊！可你看看他貪了多？！十之八九都進了他顧言耀一黨的口袋！”

常公公一愣，心底悄悄地打起了算盤，這十之八九……可不得？！

“他們倒是賺了個缽滿盆滿，他們有沒有想過洪湖縣那些個百姓怎麼辦？看看，最后還不得不陸家開了私倉來救濟！”皇帝重重拍了拍那檀木匣子，震地那摞折子又晃了晃，“皇室的面都給他丟盡了！”

顧言晟無聲扯了扯角，果然啊，他的這位父皇，第一個關注的還是他皇室的面子。

不是擔心黎民百姓如何水深火熱，也不是擔心這些年來江南虧空幾何，只擔心皇室面子丟了個干凈。

他勾著角，表散漫，看起來還有些譏誚。

常公公看地心驚跳的，心道這祖宗膽子實在太大，陛下都氣這樣了，他還敢這般事不關己瞧熱鬧的樣子……他有心提醒，卻又擔心自己出聲反倒吸引了陛下的注意適得其反，便畏首畏尾的不敢貿然行事了，只側半步，悄悄遮了些這位祖宗。

陛下卻倏地看過去，蹙眉，凝視，半晌，“你……”

只說了一個字，后面有些言又止，表卻不大友善，像是在猜忌著什麼。

顧言晟依舊懶洋洋的，“什麼？”

皇帝指了指那匣子，看看顧言晟，又看看手里的信，問，“這些東西……你從哪里得來的？”狐疑、忌憚、審視。諸多緒都雜糅在里面，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父親看兒子的眼神。

常公公心頭一。

顧言晟聳聳肩，不甚在意，“不知道。我府上門房收到的，說是個小乞兒給的，你也瞧見了，沒有署名。”

皇帝沉默。

微微低著頭，眼神卻從闔著的眼瞼里出來落在顧言晟上，似乎在考慮他這話的真實。

常公公惴惴不安著，又悄悄挪了半步，作卻也不敢大，只借著給皇帝倒茶的作。

顧言晟卻笑，半點兒不避嫌，直言不諱地將皇帝猶豫再三到底是沒有表達的意思表達了出來，“你在擔心本殿下和邱大人合伙，對嗎？”

甚至，他連理由都很善解人意地說了出來，“畢竟，眾所周知，邱家是母親選中的，邱大人是本殿下未來的岳丈，這前后腳過來，還是為了同一件事，難免讓人起疑……”

皇帝抿著，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