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帝獨自在勤政殿坐了一會兒,隨手把案上的奏折翻了翻,最近幾天要的大事有三件,一是立儲,二是朔州災一案,除此之外就是春闈。
是的,還有禮部主持的春闈。
容蒼去查案子了,春闈選人他來不及選,不過今年禮部負責主持春闈,主考是謝大國舅,四位副考有兩人都是選自禮部。
等容蒼回來,殿試尚未開始。
六月殿試時可以讓他旁聽,屆時從今年選的學子中選出幾個出眾的,相投的,跟在容蒼邊做事。
時間一久,這些人自然而然就了容蒼的心腹。
穆帝靠在椅背上,眉心微鎖,心頭無端泛起惆悵和愧疚自責。
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自為心目中的儲君人選鋪路。
在位的君王在選出儲君之前,不會擔心哪位皇子後盾不夠,反而會忌憚他們黨羽太多,勢力太大,更擔心外戚幹政,儲君登基之後決策到掣肘。
外戚勢力太大,疊加從龍之功,對新登基的皇帝絕不是好事,君王權力被製亦是常用之事。
所以這些年他放任各方勢力相互牽製,絕不讓一家獨大,立儲也是能拖就拖,一直拖到現在。
可此時此刻,穆帝忽然就想起了皇後當初失去的那個孩子。
這些年他時常安皇後,在閉門期間盡可能給尊重,不許任何人對不敬。
可他心裏清楚,他對是有愧的。
若那孩子還活著,他跟容蒼是一般大的,且是皇族唯一嫡子,在皇子之中是獨一無二的尊貴。
若他不出事,就是順理章的儲君,不會有其他皇子什麽事了,畢竟謝家勢力不小,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皇上立其他皇子為儲,而放棄最名正言順的嫡子。
穆帝扶著額頭,微闔著眼,心頭泛起幾許尖銳疼痛,二十多年間他刻意回避著這個問題,不去回想當初的一切。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依然要為楚國的江山社稷碎心,依然擔心著外戚幹政,擔心坐上帝位的皇子能力不足,好不容易穩固下來的江山再次掀起。
二十年的觀察等待,原以為宸王最符合儲君人選,卻沒想到……
放棄狼子野心的宸王,選擇容蒼這個沒有後盾的皇子,最終還是要把謝家拉其中。
真是莫名的諷刺。
仿佛當初所防備的一切都了笑話。
“皇上。”楊德喜在旁提醒,“可要擺駕去昭宸宮?”
穆帝驀然回神,很快整理好緒,起往外走去:“擺駕昭宸宮。”
“是。”
顧貴妃在昭宸宮靜養了有些日子。
那日詭異的腹痛之後,後麵幾日沒再有什麽反應,正因為如此,每每想起姬紫說的那句“巫蠱之”,顧貴妃心裏就無法克製地生出一寒意來。
巫蠱之。
大抵心虛之人總會格外敏,聽到這四個字,就想到了千岐,懷疑是不是千岐對自己做了手腳。
每次想到這種可能,顧貴妃就迫切地想見到宸王,讓他好好審問審問一下千岐,問問他有沒有給下蠱。
可是顧貴妃發現自己竟連昭宸宮的宮門都出不去。
對外界消息一無所知的不安和恨意織的不甘,讓緒逐漸失控。
昭宸宮裏幾個宮陸續被調到別去,更是讓顧貴妃預到了一種不祥的結果,而這種不安在穆帝到來之後的剎那間,無可克製地升到了最高點。
“皇上駕到——”
高的唱喝聲忽然響起,讓正在發脾氣的顧貴妃心頭一跳,整個人幾乎以一種被驚到的速度站了起來。
關閉了數日的宮門緩緩開啟。
顧貴妃整理好緒和儀容,帶著季嬤嬤和宮們迎了出去,跪在門外:“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穆帝上前扶起,輕輕歎了口氣,“好些了嗎?”
顧貴妃一怔,沒想到他態度如此溫和,低眉斂目回道:“多謝皇上牽掛,臣妾好多了。”
“近日朝政繁忙,朕幾乎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過來看你,還妃別見怪。”穆帝握著的手,一同進殿門,“最近悶壞了吧?”
顧貴妃麵上恭敬地應著,心頭卻緩緩生出異樣的不安,總覺得皇上今天的態度怪異得很。
進到殿,吩咐宮去沏茶,然後轉頭看向穆帝,低眉順眼說道:“臣妾已經好多了,有些日子沒見到宸王夫婦,臣妾想召他們進宮說說話,還皇上應允。”
穆帝沉默著:“此事不急,朕今天過來,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宮把茶水端來,顧貴妃親手接過來。
穆帝走到主位前坐下,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妃要穩住,別太激,保重自己的要。”
顧貴妃端著茶盞的手微,臉一點點變了,心頭浮現不祥的預:“皇上……”
“今日早朝結束之前,有驛兵快馬加鞭傳消息來京,說……”穆帝深深歎了口氣,像是有些不忍告訴這個噩耗,“你的兄長畏罪自殺。”
砰!
顧貴妃手裏的茶盞應聲而落。
滾燙的茶水濺到擺和腳背,卻像是毫無知似的,一瞬不瞬地盯著穆帝:“皇上,您……您說什麽?”
穆帝沒計較前失儀,沉默片刻,歎氣道:“你先別難過,朕會派人去查——”
“皇上!”顧貴妃眼眶發紅,猛地跪了下來,“就算死,臣妾也想死個明白!”
昭宸殿一靜。
季嬤嬤和宮駭得臉發白,五投地伏跪在地,一聲不敢吭。
穆帝麵上神淡去,目落在顧貴妃頭頂,良久才開口:“楊德喜,帶他們出去。”
“是。”
楊德喜把人都帶了出去,而他自己則留在殿門外最近,以便隨時注意殿的靜,以防意外狀況發生。
“貴妃,你想知道什麽?”穆帝神平靜,語調更是沒有起伏,聽不出一點緒波。
顧貴妃抬眸看他,眼眶漸漸發紅:“自從瑾月做錯了事,皇上對臣妾的態度就一日不如一日,臣妾教無方,皇上降下的責罰臣妾認了,可除此之外,臣妾不知道自己還做錯了什麽,以至於皇上龍心不悅,與臣妾冷戰這麽多天。”
穆帝淡道:“還有嗎?”
“臣妾想見兒子見不到,想見兒媳和兒也見不到,就連臣妾子不適,皇上也完全沒有讓宸王妃進宮侍疾的意思,反而閉宮門,以臣妾需要靜養的名義關臣妾的閉。”
顧貴妃臉蒼白,目悲涼之:“臣妾不是十幾歲的,對皇上的一言一行就算不刻意去揣,也知道這是對臣妾的懲罰,可臣妾想問問皇上,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麽?皇上能不能給臣妾一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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