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離開平安城算起，已歷時百十來年，那平安城的舊址在他的印象里早已變得模糊。

好在他自極北之地一路向南，途經不妖族的聚落、城池，拳腳威脅之下，亦能打聽到一些關乎平安城的事……

“平安城？當然認得，當然認得！妖王失蹤之后，這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平安城可謂異軍突起，幾十年的時間遍開疆擴土，遍及東海各地，怎麼可能不認得！”

“不過也聽說他們原本的土地并不沃，百年間也有過搬遷。這幫人筑城可算一把好手，幾丈高的城墻個把月就給他們壘起來了，邪門的很！”

“什麼？那平安城如今在哪里？您這可難住我了，那東海現在都萬妖行了，遇見個妖族就喊打喊殺，我們哪能窺見那東海什麼模樣，更別說知道那平安城什麼位置……”

“我就一黑豬小族長，哪能知道平安城有啥消息……哦哦對了，據說東海近些年逃出來不人！好像是東海里冒出了個什麼，他們人族也沒法搞定的大妖——

況我也沒搞清楚，您真別怪我啊……那幫人族看見我們妖怪就喊著什麼‘非我族類’的，提著劍就沖上來了，我們看見他們肯定是要逃跑的啊！”

江河自一規模不小的黑豬部族尋到消息之前，亦途經其余各異妖族同樣打探，得到的消息竟也與今日相差不大。

后的孟羌娥仍以黑袍遮面：

“萬妖行……看來這些年來，小平安倒也實現了他的愿景。”

江河不置可否，只是在思索間，悠悠嘆了口氣：

“但怕是也瘋的差不多了。”

一個萬妖行的東海，突然冒出個濫殺無度的大妖，惹得東海人族向外逃竄……

江河很難不往最壞的結果考慮。

“哼，你當人人都有你這般好機緣！有為師這個授業恩師，天天為你吸收意識，使你免侵擾！一百五十年，若沒有為師，你如今跟那只猴子也差不了多！”

青玄子跳出來哼哼唧唧，

“若你還心存一點人，有些激之，便趕給為師放出來氣！”

“老登閉。”

其實離開平安城以后的日子里，江河偶爾的確會放青玄子出來氣，免得這老登心生埋怨，不出工出力，算是打一掌喂顆棗。

但每當他在背后瞧見，青玄子出來氣時，總要去招惹孟羌娥，這放出來氣的次數也便越來越。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這老登盯上孟羌娥，背地里定是謀劃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正如多年前他險些將自己奪舍一般……

總之不能心慈手，任由他為非作歹。

將耳邊唯有自己能聽到的幾聲憤憤‘孽徒’屏蔽掉，江河懶得在這黑豬領地過多停留，便又與孟羌娥向著東南飛去。

他們日夜兼程，幾乎不曾停歇，惹得跟在后的孟羌娥，都心生不滿：

“你飛地那般急作甚！”

江河奇怪于孟羌娥這天境修士，速度怎還趕不上自己這地境，但見有些慍怒，也不由解釋道：

“抱歉，孟姑娘。沒考慮你的……也并非是我有意著急。只是距離天劫只差臨門一腳，心中總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悸的……”

據他過往猜測，天劫帶給自己的裨益與同江宗主聯系的那片空間有關。正如他登臨地境之時，江宗主便能在千年前看到他所經歷的一切一般。

假使猜測無誤，那突破天境的一瞬，或許便能為自己回到未來的契機……

他苦苦等待兩百年的時，便是為了將來的一刻，心中又怎能平靜下來。

若猜測有誤，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羌娥深知江河對回去的，掙扎片刻，似在猶豫，顆終究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江河其實看得出來，孟羌娥對‘回去’并沒有什麼執念。

也許做那濁仙圣也并非本意，比起回到未來，做那濁仙的圣，或許更愿意在萬年以前自由自在的活？

江河不清楚。

于是他恍然發覺，明明已經共度二百余年，可他竟毫沒有了解過眼前這個朝夕相伴的子。

他一時竟也沉默了片刻，回道：

“若孟姑娘不愿回去，我定是不會強求的。我本也無意捆綁孟姑娘與我一同回到未來，所以……

待我除去李平安，得到回去的方法之后，孟姑娘大可放心留在平安城，想必以孟姑娘的修為，如今的天地很難再圈于你。”

“你懂什麼……”語氣聽起來有些幽怨。

“孟姑娘說的是，我的確不懂。”

江河也沒辦法回答地更深刻，見孟羌娥不再言語，便繼續向東南飛馳。

如今的東海，仍是那記憶中的鐘靈毓秀之地，只不過再沒有妖族存在的痕跡。

飛行途中，江河接連看到些坐落平原之上的人族小鎮，打聽之下，不難尋到平安城的位置。

等真正順著他人的指引，看到那恢弘城池之時，江河也不得不贊嘆，那所謂的‘平安城’，怕也真的只是繼承了名號而已，早已與百年前日新月異。

不知占地幾何的城池中，似乎并不存在一世獨立的‘皇城’，使得江河不知李平安如今何。

“若那傳聞中的大妖便是李平安，想必練氣士遠比百姓了解的更多。

而若想讓練氣士出面，怕是要搞些靜出來……”

江河不愿在尋人的問題上太過耽擱時間，便也做的簡單暴——

他盤飛在平安城上空，掏出那盞修復完全的金鐘，敲響陣陣悠長的鐘鳴。

不曾藏蹤跡，只待城中的練氣士聽到鐘聲，自會好奇向著他的方向趕來，屆時直接詢問那些練氣士即可。

果不其然，隨著陣陣鐘聲響起，青天白日之下，各自忙活的城中百姓，果真不約而同的抬頭天，旋即便見穹空之下有一尊金鐘起波紋。

但他們似是早已習慣了與練氣士為伴，倒也沒有多人下跪叩拜，大喊“上仙”了。

不多時，城中四面八方趕來數十道踩踏飛劍的影，一瞬把江河圍在眾人中心。

他們似是駐扎在平安城的練氣士，不曾見過江河，亦不知他敲響金鐘的來意，一時也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