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到太後宮去的時候,已經到很是疲倦了。
那些個端著賞賜,抬著箱子的侍,漸漸也拉開了隊伍。
行走在宮,還真有些引人側目。
“王妃。”跟在小輦旁的宮遞上了一塊手帕。
“嗯?”薛清茵轉過頭。
“王妃汗。”
薛清茵懶聲道:“什麽?不。”
頭發被汗水打,住了的額頭邊緣,脂塗得厚了,這會兒也難免發幹,以至於薛清茵這會兒看上去仿佛那不堪一折的花兒。
實在狼狽。
要麵見太後,這般模樣自然顯得有些失禮。
但薛清茵渾然不顧。
到了門前。
宮人自然瞧見了這一行隊伍:“可是宣王妃?”
薛清茵蔫蔫地點了下頭,道:“今日進宮謝恩,便趁著還未離京,前來拜見太後。”
宮人如今也不知道薛清茵肚子裏的孩子安在否,哪裏敢怠慢?
飛快地轉通報去了。
不多時,宮晚霞前來接引。
薛清茵歪頭笑道:“我記得你,晚霞姐姐是嗎?”
晚霞見了薛清茵,還有些尷尬。
畢竟先前得了太後的命令,還出宮去做了些布置,給許家挖了個坑。
雖然最後那個坑把太後自己栽進去了。
“是……是奴婢。沒想到王妃還記得。”晚霞別開了目。
“嗯,那回宮宴,你行事妥當得,我印象很是深刻。”薛清茵還是微微笑著。
晚霞便更覺慚愧了,將頭埋得更低。
太後宮裏的其他人看了看薛清茵的影,都不由暗暗歎,這位真是個笨蛋人啊……
是一點也不知道太後宮中對的輕蔑和不滿嗎?
“笨蛋人”薛清茵就這樣進了殿門。
上次麵見太後還是剛剛進宣王府的時候,今日再見……
太後麵上的皺紋似乎一夕之間多出了許多。
倚坐在座上,先是冷冰冰地盯住了薛清茵的頭冠。
而後目往下一,又落在了裳間繡繪的花紋上。
“陛下倒是……舍得。”太後住了中的冷笑聲。
薛清茵輕輕眨了下眼,權當沒聽懂。
太後的目很快又落到了的肚子上,登時變得慈和溫了許多。
溫得甚至讓薛清茵有點骨悚然。
不知道的,還當這裏麵有你的崽呢……
“哀家的孫兒如何了?”太後問。
薛清茵心道還是空氣呢。
答太後話的是吳監,他道:“醫說了,得仔細養著。”
太後聽了也並未放下擔憂:“若是胎裏帶毒,產下來恐怕……”
說到這裏,太後對薛清茵更為不滿了。
薛清茵自己不就是個胎裏帶毒的嗎?
這怎麽還帶一個傳一個的?
“那太後娘娘的意思是……”吳監出聲問。
太後自然是希宣王多納幾個,都有孕最好了。那不比這個強?
但眼下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哀家隻盼宣王妃這胎平安。”太後低聲道。
知道薛清茵中毒之後,太後被折磨得好幾日都沒能安眠。
太後說完又問:“何時去封地?”
“不日便啟程。”薛清茵答。
太後臉微變:“皇帝怎麽也不考量到宣王妃的子能不能承?”
薛清茵怯怯道:“殿下……殿下想盡快帶我走。”
太後了額角,一下就不說話了。
“這是他傷心了……也罷。”太後心道日後還有更多的孩子呢。
去了封地,離了皇帝的掌控,豈不是更好?
也不必提防皇帝下手了。
太後這才勉勉強強出些笑容來:“好吧,那你們去吧。”
薛清茵的屁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裏,並未起。
太後不由多看了一眼,又注意到形容狼狽,窩在椅子裏,更顯纖弱。
“怎麽了?難道你不想陪殿下去封地?”太後一皺眉。
薛清茵搖頭:“我隻是心疼殿下,也……不知道該與誰說。”
太後聽了這話,頓覺悅耳。
顯然宣王和說過什麽……是說太後方才是最親近最值得信賴的人?
“哀家也心疼他……”說到這裏,太後真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碎了。
沉片刻,道:“去哀家的私庫裏,取些金銀……”
本來還想寫封懿旨,命皇帝加倍賞賜,務必使他們路上無憂。
奈何設計許家賣鬻爵一事,以致近來和皇帝有了疏遠。皇帝更是明裏暗裏剝奪了的權利,轉而予到董賢妃那個蠢材的手中!
既然無法下懿旨給皇帝……太後又舍不得宣王吃苦。
皺皺眉,又道:“再取紙筆來,哀家要寫一封手令。”
太後的手已經有些抖了,但還是堅持寫完了這封手令。
隨後抬起頭來,也不避諱吳監,道:“你們從嘉陵道,往漢中去,途徑興州。等到了興州,暫且停留兩日……興州有一人,名幹子旭,他欠哀家八十萬兩白銀,你們從他手中取走,一並帶到益州去吧。”
薛清茵:?
這是讓我們自個兒去要債啊?
要到了,就歸我們。
要不到,就白搭?
這世上誰人敢欠皇家的錢?
想必這個幹子旭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不過八十萬兩確實不是小數目了。
有句話是這麽諷刺的,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並非是指員當真清廉,而是說自詡清也在榨民脂民膏,因而短短三年,便能積攢下十萬家。
雖然朝代各有不同,銀價也不同,但大致上不會差太多。
八十萬兩,便是個貪也要辛辛苦苦幹二十年呢。
薛清茵暗暗咂,這還真是……說太後大方吧,那是真摳。說摳吧,又算是做了個大善事。
這八十萬要是不弄到手……薛清茵覺得自己之後數十年的每個午夜夢回,都會後悔直自己耳。
薛清茵拿了手令便告辭。
太後也知道子不好,也不敢留。
隻是走的時候,又讓人多給拿了些人參。
如此一來,著實滿載而歸。
能靠著去封地這麽悲慘一件事,生生把自己變富婆……
吳監也是頭一回見!
“就到這裏,不必送了。”薛清茵扭頭笑道。
吳監點頭,他立在宮門口,目送著薛清茵下了小輦。
那馬車就停在跟前,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來,掀起了簾子,將薛清茵抓了進去。
吳監暗暗失笑,就知道宣王殿下不會讓離視線太久。
吳監轉過,加快了步子往太和殿回去。
“怎麽去了這麽久?”梁德帝見他進來,放下了手中的朱筆問。
吳監一聽語氣,便知道皇帝並未怒,單單隻是好奇。
“今日宣王妃著實走了些地方……”
“哦?”
“從您這裏走後,便去了賢妃那裏,再是東宮,最後是太後宮中……”
吳監一句也不瞞,將當時薛清茵的對話,其他人的反應都大致說了。
“朕一早猜到會去打秋風,但這樣不手,誰給都敢接,沒了宣王和朕陪同,連太後那裏都敢去……著實還是出乎了朕的意料。”梁德帝說這段話的時候,表甚是複雜。
吳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這事兒還真不是誰來都能幹出來的!
“是生怕吃一點苦啊……”梁德帝一邊搖頭,一邊又問:“太子是不是氣得不輕?”
吳監點頭。
梁德帝笑出聲,道:“可惜不是朕的兒,否則留在宮中,每日裏朕不知要聽多好笑的事。”
吳監怔了下,心道,若是公主,恐怕反而過得沒這樣好了……
但這念頭太大逆不道,很快就被吳監按了下去。
梁德帝很快斂了斂笑容,道:“賢妃宮中沒有什麽陳設?”
“是。”
“私房恐怕也不多吧。”
“想必是的。”
“嗯,縱使這般還能贈金銀給宣王妃……也是個純善之人。”梁德帝頓了頓,道:“你想個由頭,再賞賢妃。”
吳監高興地點頭應聲:“是,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梁德帝拿起主筆,低頭畫了幾個圈兒,又道:“今夜便去賢妃宮中吧,去傳令讓宮中上下早早準備。”
吳監點頭。
心道宣王妃這算不算是無心柳柳蔭?
又或者……本就是有心就?
董賢妃的宮人這會兒已經送走了七皇子和九皇。
轉過來,便有宮人道:“娘娘今日怎麽那樣大方?自個兒的家底都給宣王妃了。”
他們素來沒有,何苦至此?
有些宮人心中還暗暗道。
陪著賢妃吃苦多年,如今一朝晉升,還沒先賞賜他們呢,倒是先便宜了那宣王妃!
“是啊,娘娘。我知您坐到了這個位置上,生怕自己做得不夠好,都想討好。但您如今掌六宮之權,豈有您去討好旁人的道理?那宣王妃見了您,您還是的長輩呢。”
董賢妃正想說些什麽,便聽外頭高聲道:“陛下有賞!”
宮人們一呆,然後齊齊跳了起來。
“娘娘,快,快接賞賜!”
進來的是另一個生麵孔的侍。
他一板一眼地傳達了陛下的口諭,又命人將賞賜抬進門。
宮人們眼看著小侍們托著漆盤而。
那漆盤之上,呈的便是各的賞賜。
有紗綢,有金銀,有首飾頭麵,有胭脂水……
賢妃何曾到過這般賞賜?
便是晉升賢妃之時,也不過是按製規規矩矩地來。
他們的好日子果然來了!
宮人們正激不已,便又聽那侍合上禮單,笑道:“娘娘早些準備吧,晚些時候陛下要過來。”
這話更是宮人們喜不自勝。
他們靠的是什麽?便是娘娘上得不得聖寵了……
董賢妃也有些激,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目送著侍們走遠。
隨即轉頭,道:“今日陪著宣王妃來的,乃是前伺候的吳監。”
宮人們還未從欣喜若狂中完全回過神,隻茫然地問:“是,娘娘說這個作甚?今日奴婢們對那吳監實在客氣得很。”
“他聽見了什麽,便等同陛下聽見了什麽。”董賢妃低聲道。
宮人怔愣。
這是何意?
另一頭的薛清茵扭頭便對宣王道:“我今日可是為殿下做了許多好事……”
這麽積德一位大善人。
不活個三百歲都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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