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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有錢、有權,做什麼都容易。

程丹若拿了十兩銀子，人修繕了大勝街的宅子，掛上“慈局”的牌子,讓護衛們去街上轉了圈,就帶回了一群不到十歲的小乞丐。

他們被塞進院子,統一洗澡，剪掉頭發，換上舊但干凈的裳。

有位婦人說：“這里是知府太太辦的慈局，以后你們不用再去團頭那里了。這里每天會供你們兩頓飯吃，男娃住前院,娃住后院,晚上二更就鎖門，誰也不許出來。每過三天會有一位先生過來教你們認字打算盤,平時，娃跟我學打,男娃分組,去幾個地方當跑。”

小乞丐們驚呆了。

為首的問：“是不是要把我們賣了？”

有人問，“團頭不會來抓我們吧？”

“賣你們還要給你們飯吃？給你們屋住？”婦人冷冷道，“放心吧，滿了十五歲就不會管你們死活了。至于團頭,我說了,你們不用再去那里，他們管不到這個地方。”

乞丐們面面相覷。

但此時，廚房里已經飄來面糊的香味，他們吞了吞口水,嚷嚷道：“管他呢,要死也做個飽死鬼！”

一面說,一面往廚房里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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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被護衛一個個揪起，隨手摔地上。

婦人呵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你們要守這里的規矩。第一，我沒有說吃飯，誰也不許，都給我站好。”

拿起子，一個個過去。

小乞丐們被得哭爹喊娘，不得不老實了。

婦人又給他們定規矩，早晨幾點起，錯過飯點就沒有了，大小便去茅房，不準隨地拉，不許隨便跑出去，敢跑的、竊的，通通打斷。

為人強，又有一群護衛看守，小乞丐們哪怕一壞病，也不得不忍住。

消息傳到知府衙門，程丹若大為贊嘆，和謝玄英說：“你找的人真不錯。”

這婦人這般厲害，是什麼來歷呢？

是平安鏢局的人。

之前，隨口和謝玄英說，想和他一起晨練，他上不提，心里卻記著了，替了人選，最后決定聘請鏢局的鏢師。

這個時候，鏢局被稱為標兵，通常為商賈所雇傭，說起來，是商品經濟發展的產。一般被雇傭貨，也有數保護眷的。

眼下，鏢局的規模并不大，大部分富貴之家，還是以自家養的護衛家丁為主，他們更忠誠。

所以，謝玄英有心找懂拳腳的師傅，也費了不力氣方才尋到。

而平安鏢局聽說是知府要人，自然抓住機會，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家眷。

程丹若收到了兩個人選。

一個是鏢頭的妹妹，今年三十二歲，丈夫是鏢師，已經去世，寡居在家，為補家用，有時候會陪同雇主的家眷出行。

但因為寡婦的份，被嫌棄的時候也不，因此也幫鏢局□□小孩。

另一個是鏢頭的兒，今年二十一歲，才親沒多久。

程丹若正好需要一個管教孩子的人，便讓面相更嚴肅的婦人去了慈局，留下歲數相近的大姑娘作為老師。

這位師傅姓袁，袁兒，又稱為娘，模樣生得尋常，卻耍著好拳法，打起來虎虎生威。

程丹若便跟著學了一套強健的拳法。

沒有殺傷力的那種。

不過，程丹若也只是想鍛煉一下，練練力氣，省得每次騎馬，回來都累得半死。

練得很

認真，來大同后日漸拖延的起床問題，也得到了很好的解決。

生鐘又調回了六點半。

在此期間，謝玄英算完了今年的夏稅。

俗話說，夏稅無過八月，秋糧無過明年二月，就是指一年兩次的稅。

夏稅是在八月收的，百姓在八月末前上繳，一般是糧食、綿或者直接折合銀子。

九月，各縣的稅糧上報到知府衙門，就可以算賬了。

這個帳不是指收上來多東西或銀錢，而是據稅收重理黃冊。

按道理，黃冊該十年重修一次，可大同的人口變化太厲害，又頻繁戰，衙門里的黃冊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黃歷了。

而黃冊有問題，稅一定就有問題。

比如飛詭，就是豪強大戶將自己的土地化整為零，分別安排在其他人的名下，假如是查無此人也就罷了，更過分的是，讓別人（大多是不知的貧苦百姓）替自己承擔賦稅。

這可真的是人在家中坐，賦稅天上來。

還有一種典賣。

這就是將田寄在他人名下，尤其是宦士人之家，他們可以免賦稅。如此，賦稅為大戶人家的收，明正大挖國家墻角。

而農戶給豪強了稅，不是說田就能一直是自己的了。用不了多久，的賦稅就會變佃租，田就歸大戶所有，而自耕農就變了佃農。

夏稅沒有秋糧來得要，所以，謝玄英想趁此機會，梳理一遍大同的人口。

這是一個大工程，不止戶書被關在衙門干活，三個師爺也沒逃過，每天睜開眼睛就是數字，看得他們想吐。

見狀，程丹若主承擔了一部分工作。

真正的黃冊重造工作，是由朝廷統一調度的，謝玄英只是略計算，想知道大同目前有多人口。

黃冊上，整個大同府的人口大約是10萬左右（這是多年前的黃冊記載），但從稅人口來看，大約有15萬。

錢師爺按照經驗，給出一個數字：“20萬總是有的。”

5萬逃稅的人，大部分是投獻的佃農、和尚道士、流民戶、戶。

而整個大同府的稅糧，才八萬石左右，按照“糧二十萬石以上為上府，二十萬石以下為中府，十萬石以下為下府”的劃分，毫無疑問是整個大夏的貧窮地區。

任重而道遠。

謝玄英和程丹若說：“番薯和土豆都在路上了，明年開春，必須墾荒。”

程丹若道：“這兩種都很適合在山西種植，一定會好的。今年你還請求朝廷免稅嗎？”

“肯定不行。”謝玄英道，“再也得些。”

今年沒有打仗，也沒有大的自然災害，只是夏天雨了些，算是好年景了。再怎麼也得給朝廷點稅。

他有點煩：“我還要寫互市的折子。”

程丹若拍拍他的手臂：“統計出來了？如何？”

他道：“得勝堡三千多匹馬，六千多牛羊，新平堡七百多匹馬，牛羊三千，兩地合計易兩萬兩銀。”

“稅收多？”

“三千左右，不算一千的賞費。”

“不錯了。”程丹若客觀道，“只開了兩次互市，假如明年能再放開些，商稅一定不。”

謝玄英點點頭，磨墨擬折子，順口問：“的事也該說了，最好托人送一件過去。”

“我已經準備好了。”程丹若拿出自己新織的，“這是我親手織的，用的羊還算。”

謝玄英認出了這件：“不是說孝敬

母親？”

“拿不出手。”其實，那時是逗他玩的，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你，其實仍舊有些糙，還是等長寶暖收來更細的羊絨再說。”

謝玄英想想，問：“你寫不寫？”

程丹若說：“想寫，我有一些想法。”

他道：“一起？”

點頭，拿起慣用的羊毫筆，蘸他的硯臺，預備擬折子。

一時間，書房里落針可聞。

*

九月初九，重日。

上佩戴的花變了茱萸，在鬢邊的也了蕊。

這一天，家家戶戶曬藥，吸藥氣養生，同時，設糕點酒品，祭祀華佗，傳聞這也是華佗的生日。

自七夕后，程丹若多有點迷信，于是一大早就去實驗室，打開培育的木箱，用鑷子揭了一片綠霉菌，放到顯微鏡下觀看。

華佗保佑，雖然倍數有點低，但發現了兩種十分肖似青霉菌的菌落。

程丹若記下編號，將它們單獨隔出來，然后把霉菌放在淀做的培養里，打算再過幾天再做一次實驗。

如果失敗，就換孫思邈拜。

想著，回到東花廳，又急著干另一件事。

“花買來了嗎？”問瑪瑙，現在是做花枕的季節了。

瑪瑙言又止：“買來了，夫人打算今天就做？”

“今兒天氣好，先曬一曬吧，檢查一下有沒有蟲子。”程丹若道，“重還有什麼事要做？糕買了嗎？”

此時的重糕做得頗為致，且會上各式各樣的彩旗，十分有趣。

瑪瑙道：“買了。”

呈上一碟黃米糕，上面著五彩旗，還有酸棗糕、山楂、和餞果干。

“夫人……”

程丹若奇怪地看著：“怎了？有事就說，誰欺負你們了？”

瑪瑙心下微暖，斟酌片時，笑道：“奴婢是想問，今晚上吃什麼？”

“花酒總是要的。”程丹若說，“其他有什麼時令的，讓廚娘看著做就是。”

瑪瑙點點頭。

晚間，在庭院擺膳吃飯。

滿滿一大桌子的菜。

主菜是掛爐、紅燒鯉魚、蒸螃蟹、鴨羹、炒羊肚，搭配的素菜是姜醋白菜、糟筍、春不老、和清炒蘿卜。

當然，重不了的花酒。

原是節日，程丹若倒也沒什麼想法，可瑪瑙隨即又端上來一碗蟹黃面。

驚訝地問：“不是有飯，怎麼又做面？”

在謝家確實每頓有不同的主食，但來大同后，就改了規矩，每頓飯三葷兩素一湯，主食只吃一樣。

謝玄英著筷子，深吸了口氣：“你居然真的忘了。”

程丹若看看正廳的供桌，已經換上了花清供，再想想，已經拜過華佗，吃過重糕，藥也曬了。

于是理直氣壯地反問：“我忘什麼了？”

謝玄英：“……”

不止是他，丫鬟們都有點小心翼翼。

最后，還是喜鵲大著膽子說：“夫人，今天是您的生辰啊。”

程丹若下意識道：“我明明是10……”

不對。

以前過的都是公歷生日，是在10月份，但歷就是9月，只是許久沒過，早就忘了。

“也不是什麼整歲。”回神，試圖合理化這件事，“吃飯吧。”

挑了一筷蟹黃面，蟹黃香，

面條彈，鮮至極。

風吹過花，又一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