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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程丹若被瑪瑙醒,在竹香和黃鶯的伺候下更。
面圣,就得穿慎重點,按品級梳妝打扮。
柳氏專程派了自己的梳頭媳婦過來。曾經在靖海侯府的宴席前,為程丹若梳過頭,那時的有很多想法。
今天卻不然,整個梳頭的過程,都無比安靜。
程丹若低頭喝藥,也是溫地等喝完,才重新將散落的鬢發抿好。
“夫人,要抹頭油嗎?”嗯,也知道詢問意見了。
程丹若道:“稍微抹一點,不糙就行了。”
梳頭娘子忙道:“是,就頭頂抹一點。”
梳妝完,程丹若又去正院見柳氏,請指點一下裝扮。
柳氏看過的著,立即命丫頭拿出一對金鐲,親自套在的手腕上:“宮里多捧高踩低之人,你年紀輕輕就得了二品誥命,頭面不住,怕是要被人笑話。”
程丹若從善如流,一副激的樣子:“多謝母親提點。”
柳氏笑了笑:“這沒什麼,我的東西,以后不都是你和魏氏的?”
“母親這樣偏我和四弟妹,兩位妹妹該傷心了。”程丹若附和地玩笑。
這樣顧念兒,柳氏自然更是欣:“我知道你是個好的……時候不早,就不多留你,在宮里一切小心。”
“是。”
夏季的天亮得早,程丹若已經盡量早起,但宮時,太已經完全升起來了。
沒有資格坐馬車進宮,在門口就下,步行去明殿。
迎接的是兩個面生的小太監。
程丹若不認識他們,但他們顯然認得,立馬迎上來,見走得慢,氣息也有些不穩,立馬知道欠安,一左一右扶住。
“程夫人,冒昧了。”兩個小太監十分懂事,攙著往涼走。
紫城的廣場,一如既往地曬。
“程夫人。”有個穿青綠羅袍的侍小跑著走上前,替撐起一把油紙傘,“天氣熱,您小心暑氣。”
一面說,一面往手里塞了串清涼珠。
程丹若驚訝又有些尷尬:“多謝,你是……”
“奴婢是茶房的。”侍示意手中的漆盒,“送些新茶去。”
程丹若“噢”了聲,笑道:“天氣熱,你們也小心中暑——宮里現在都用什麼方子?”
侍道:“人丹都是常備的,也有枇杷葉散。老祖宗們慈和,下頭的人就沒多吃苦。”
程丹若瞧瞧他,笑了:“我知道了。”
“一點心意。”侍悄悄塞給一個紙包,“這是今年的貢茶,夫人嘗嘗。”
程丹若啼笑皆非。從來都是別人給侍塞錢,怎麼到卻反了過來?
“何必客氣。”搖搖頭。
侍道:“這是老祖宗的心意。”
程丹若只好收下。
見狀,侍更是殷切,一路將送到明殿。
此又有人接,是石大伴的干兒子。他麻利地上前行禮,攙扶住:“程夫人,這邊請。”
程丹若啞然失笑,這群太監搞得好像八十歲了。
進偏殿,便覺涼氣,十分舒服。原是紗簾后頭擺著冰鑒,風吹進窗戶,正好裹挾的冷氣送到,仿佛湖畔,天然清涼。
石大伴的干兒子道:“程夫人,奴才小祥子,陛下正在與諸位大人議事,勞您在這稍等。”
程丹若道:“不要,你去忙吧,我自己坐會兒就好。”
小祥子忙道:“多謝夫人諒,奴才今兒的差事就是伺候您。”他一面說,一面自茶房的人手上接過溫茶,“您喝口水,潤潤嗓子。”
程丹若接過茶碗,微微抿了口,嘗到淡淡的參味。
大熱天的,不可能拿人參茶招待,這必然是專程為泡的。
嘖,消息靈通,細致微,太監們的能耐可見一斑。
的碎影投室,朱紅的柱子片片斑駁。
程丹若放下茶碗,想起了自己從山東回來,第一次面圣的場景。
那天,也是一大早起來,也是在這間屋,等啊等,從上午等到下午,只喝了一點的茶,吃了幾口糕點。
被召見的員來來去去,不知何時,才能到這個無名之輩。
今天呢?
想,今天,會等多久?
答案是,半個時辰。
西洋鐘響了起來,側耳傾聽,原來是九點鐘了。
小祥子出去了會兒,馬上著墻跑回來,恭順道:“程夫人,陛下宣了。”
程丹若頷首,理理袖,正正狄髻,緩步出門。
六月的正好,天高云淡,蔚藍的天空好似無垠大海。
琉璃瓦泛著波浪似的金,白大理石的地面被炙烤,燙得鳥都不愿意落下,熱浪侵襲,令人頭暈目眩。
程丹若不疾不徐地走到門口,與立在門外的人對視。
小祥子低聲道:“這是蔡尚書。”
程丹若頷首:“見過大司徒。”
戶部尚書二品,不巧,和同品級,而且,婦人見不避,也不用行禮。
“程夫人。”蔡尚書打量一眼,薄薄的翕,卻只是招呼一聲。
沒必要和婦人多費舌,到時候首輔開了口,就知道該怎麼做。
他率先進去,程丹若隨其后。
兩人相繼問安。
蔡尚書姑且不說,皇帝見到程丹若,難免要好生打量一番。
禮服是大袖衫,富余的料堆積在,襯得格外清瘦,臉頰廓分明,雖然傅畫眉,卻無法遮蓋住眼球的。
誰見了,都知道近日辛勞,十分不易。
“起來吧。”皇帝不忍長跪,很快起。
“謝陛下恩典。”程丹若徐徐起,有病弱之態,卻無怠慢之意。
然后,閣的人到了。
為首的是楊首輔,然后是曹次輔,接著是崔閣老和王尚書。
隨著穿常服的重臣們到來,空氣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帝王端坐龍椅,太監宮侍立,高高在上,神莫測,辨不清喜怒。朝臣們垂手立于兩側,眼神深邃,各有思量,卻無形中化解掉了君威的迫。
且他們雖然只有五人,卻各有各的氣場,好比湍急的江河中,一個個漩渦彼此織,攪河面。
呢?
格格不,像是岸邊的一株水草,被氣流吹拂,艱難地扎在原地。
這就是大夏真正的權力中心。
帝王與閣臣,封建社會攀登到頂峰的特之一,歷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程丹若抿抿角,渙散的注意力收攏,萎靡的神重新了起來。
眾臣請安,皇帝起。
大家都很忙,沒時間廢話,所以,問過幾句湖廣的洪澇后,大家就很有默契地將話題帶向了羊。
皇帝問:“順義王妃言,今后羊易,均由府統一買賣,諸卿以為如何?”
楊首輔答:“臣等無異議。”
程丹若幫他們翻譯:商戶自行收買羊,誰也撈不到錢,這次能有機會沾手,不同意是傻子。
皇帝問:“如何施行,議一議。”
蔡尚書率先開口:“臣以為,此事當分為兩部分考慮:誰出面采買,拿了羊誰來做?如今既有考法,即便是工部主理,也要讓戶部提前算今年的開支,不如由戶部直接過手,也好核算。”
程丹若暗暗點頭,比起只知道和稀泥的許尚書,蔡尚書格更強勢,也確實點明了關鍵。
府采購,不管是戶部出面,還是工部主持,都是要戶部批錢的。既然都要戶部出,工部就直接干活算了。
要知道,多一個部門,就多被刮掉一層錢。
工部的油水已經夠多了!
皇帝“唔”了一聲,繼續點名。
“曹卿認為呢?”
曹次輔道:“臣以為,羊與戰馬相仿,不可一昧依賴胡人,假如營,人手、織機、場地均是不小的開銷。若是胡人反悔,或是天災,羊供應不上的話,必然造浪費。”
但崔閣老說:“未必要完全依賴胡人的羊,山西今年的夏稅,可以收取部分羊代替。且互市開了三年,北地不人家都養了羊,真有什麼不好的,人手可以遣散,織機可以織棉,地方更不必提,總有別的用。”
嗯,這話也在理。
程丹若瞥了崔閣老一眼,發現文們在大是大非上,立場又是統一的。
——紡織要歸國有,(這樣大家才有機會發財),不能給皇帝當私房錢。
不過,崔閣老說完這句話,又道:“倘若羊收得多,工部怕忙不過來,依臣之見,不如商議一個份額,比如五歸工部,用于邊軍的供給,三為營,剩下的兩,召集各地商人為之。”
程丹若:“……”
這是對皇帝的讓步嗎?
又看向王尚書。
王尚書閉,一聲不吭,猶如壁花。
很好,他默認但不參與。
球踢回到了楊首輔,他要代表所有文發言了。
“臣以為……”楊首輔剛想開口,皇帝就做了一個手勢。
“程司寶。”皇帝笑道,“是你想出的羊織,長寶暖也做了三年了,論起羊紡織,在場的怕是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了,說說你的看法。”
楊首輔微蹙眉頭,瞄了眼程丹若,但沒有吭聲。
他看得出來,皇帝并不滿意他們的說法,打算從別的地方手,而程丹若就好像司禮監,在這種時候,提出相反意見,和閣打擂臺。
但太監是太監,程夫人從前雖是,如今卻是外臣的家眷。
“陛下所言極是。”楊首輔不不慢地說,“程夫人。”他加重了這個稱呼,提醒自己的立場所在,“你意下如何?”
程丹若沒料到,風波這麼快就到了自己上。
但早有腹稿,恭敬道:“臣不過偶然想到的編織技法,沒有陛下指點,今日種種皆是鏡花水月。”
頓了頓,又笑道,“臣是為陛下辦事的,長寶暖亦是為陛下進貢,才有此商號,臣不才,豈可貪功?”
皇帝微微一笑。
直起,真摯地看向眾人,道:“臣婦一介婦人,不懂朝政。諸位大人所言似乎都有道理。”
這可不是謊話。
翻歷史書,好像輕易能分辨誰是忠臣,誰是佞臣,誰能干,誰廢。但臨其境才曉得,當時看起來,好像所有人都是對的。
一眼能看出的廢,怎麼可能當閣老呢?
三位閣老說得都有道理。
“只有一事,臣婦想問一問諸位大人,”程丹若一副不解的樣子,“今后長寶暖算是營,還是私營呢?”
石大伴笑道:“程夫人糊涂了,向來進貢之,均是營。”
一副赧然的樣子:“原來如此,臣婦見識短淺,令諸位大人見笑了。”
沒人信這話。可是拋出了一個好問題:之前的羊生意,長寶暖獨家壟斷,現在讓工部接手的話,該如何對待?
可是說了,這是為陛下進貢才有的,換言之,這不是的錢,是皇帝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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