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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秋風至,老天終于大發慈悲,淅淅瀝瀝地下了兩點小雨。
雖說不至于一解暑氣,可于莊稼而言,無疑是救命稻草,多緩解一二。可皇帝卻不敢放松分毫,令各地逢災及時上報,若有延誤,嚴懲不怠。
若非如此三令五申,各地僚本想一災,省得一不留神,給皇嗣的誕生蒙上影,怎麼死都不知道。
只是他們不知道,皇帝現在怕的不是出事,是死人。
真要是災民上萬,哪怕他不知,罪孽也在那里,老天看得見。
武宗造孽太多,以至絕后,他不想重蹈覆轍。
兼之此前,戶部提前清查了太倉糧食,高顯貴們想貪污,也要顧忌一二,賑災也有條不紊地推進了下去。
中央王朝終于展現了它的威力,勉強控制住事態。
在這樣的氛圍中,京城終于能稍稍松弛些,過一過節了。
七月初一到七月七,是道教的主場。
各道觀設壇祭祀,祭的則是北斗七星,這兩天路過天壇附近,總能聽見繞梁不絕的步虛詞。
仙樂飄飄,是很聽的旋律。
柳氏遣人來問程丹若,要不要去道觀參拜,謝玄英就回了家里一趟,說前段時間累,中暑病了。
“宮里的好日子將近,怕是用不了幾日就要傳宮,我便在家里歇息,養足神。”謝玄英如斯解釋,“我陪母親去吧。”
“也不是什麼要事。”柳氏也有點不好意思,程丹若前段時間為了蕓娘忙了大半月,完了就陪去了寺里,聽說六月底,還撐著去種了一回牛痘。
大熱天的這般奔波,著實罪。
并不想磋磨兒媳婦,便道:“你陪媳婦吧,讓老四陪我去。”
謝玄英道:“不妨礙的,我也許久沒有陪母親說話了。”
柳氏搖搖頭:“你有正事忙,不比你弟弟整日在家,我幾時去也方便。”
“那母親何時去,打發人來問我一聲,我有空便過來,有事便四弟陪您。”縱然是生母,謝玄英也盡量周全,免得婆媳生隙。
柳氏聽了這話,果然高興:“也好,知道你孝順。”
又他提一簍棗子回去。
“多謝母親。”謝玄英接了,可出了侯府,卻柏葉跑一趟,把棗子送去燕子胡同,直接孝敬老師。
自己則在街上買了半筐蘋果和梨子回去。
程丹若正在家做糖葫蘆。
紅的山楂洗干凈,裹上的糖,風干在稻草堆上,喜氣洋洋的,看著就紅火。
大米和小米眼饞,蹲在草堆旁邊,嗚咽地拉。
“做這干什麼?”謝玄英拿了個梨,出掛在腰間的小刀,練地在指間轉了個刀花,開始削皮。
程丹若道:“本來想做糖畫。”
確切地說,本來想做焦糖茶,結果突發奇想,忽然想做做糖畫,然后被現實教做人,遂改為糖葫蘆。
謝玄英猜到了,忍俊不。
“笑什麼笑。”把裹好的糖葫蘆在草堆上,留兩個給大米小米嗅聞,其他的都給了廊下抻脖子的小丫鬟,“梨哪來的?”
“路上買的。”淡黃的表皮一圈圈落下,出晶瑩的白果,謝玄英不喜歡切梨子,直接喂到邊,“嘗嘗。”
程丹若咬了口,多但不甜。
“熬秋梨膏吧。”道,“正好有爐子。”
“收了。”謝玄英示意丫鬟收拾,“這麼熱的天,還待在火邊上,傻不傻。”
程丹若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好像確實有點奇怪。
“我再吃口。”握住他的手腕,就著他的手啃了兩口梨子。
別說,很解。
謝玄英低首瞧著的臉孔,苦夏加上事多,這兩年養尊優才養出來的,幾個月就掉得七七八八,廓又分明起來,像紙片似的。
他忍不住道:“若若?”
程丹若掀起眼皮。
“秋天了,多吃些養養膘。”他說,“太瘦很顯歲數的。”
緩緩抬起頭:“你是在說——我老了?”
謝玄英:“太瘦不好。”
“你活膩了嗎?”平靜地說,“我有提純過的砒-霜。”
他立時噤聲。
頃,骨悚然,“你弄這個干什麼?”
程丹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他想想,試探道:“毒耗子。”
微笑:“你說得對。”
謝玄英:“……你沒有。”
程丹若咬口梨,重復道:“你說得對。”
謝玄英不吱聲了。
慢慢啃著不大的梨子,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謝玄英一不,拿梨子的手都沒一下,穩穩當當地舉在空中,耐心等吃完。
梨子很快只剩青的果核。
但沒有停下,依舊張咬了下去。
不出意外,咬住了他的手指。尖牙微微下,嵌皮,是哺撕裂食的主力。
微微的尖銳的疼痛。
謝玄英一直等到力道變輕,才問:“不生氣了吧?”
程丹若松開他:“怕我給你下毒啊?”
“是啊,怕死了。”他丟掉果核,手,“你可千萬記得給我先用。”
“做夢。”坐回涼棚下,沒力似的搖扇。
謝玄英洗好手,接過扇子給扇風:“熱了吧?還點爐子玩,傻不傻。”
“煩死了。”懷抱著竹夫人,清風迎面的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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