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宴沒用餐是真的，晚上本來有應酬生生推了。

虞念肚子空了也是真的，可自家冰箱裏有什麽還是很清楚的。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食材沒什麽食材的，別說江年宴這麽個連菜都不知道怎麽切的人，就算是米其林大廚來恐怕都沒有施展之力。

見他翻箱倒櫃的，虞念決定給出合理化建議。“不想吃外賣的話就去餐廳吃呢？我家附近有個商場，新開了家雲南菜，我聽小區裏的人說了一，那家的酸筍做得特別地道特別好吃，咱們去嚐嚐？”

“酸筍？”江年宴微微挑眉。

虞念著門框，用力點頭。

江年宴將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食材逐一擺放，瞥了一眼，“虞念，你想作死我也由著你，但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虞念覺得他這番話可真難聽，忍不住懟，“那你留著我一幹什麽？”

“裏塞上古法防腐草藥，訂製個一人多高的玻璃罩把你裝裱起來當擺設，沒事我再刁難刁難虞倦洲讓你死不瞑目，甚至來了興趣我還可以個，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虞念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這話就不是難聽那麽簡單了，可真夠變態的。

“我是讓你認清現實，冰箱裏就這點東西，做出來也不好吃，我不是怕坑了你宴的嗎？”

江年宴不急不躁的，“讓你做了？”

一句話問得虞念啞口無言。

“反正也不出門了，換套舒服的服等著吃飯。”江年宴淡淡說了句。

反正也不出門了……

怎麽聽著這話有點不對勁呢？不讓出門，那他……不會今晚要留宿吧？

虞念一個頭兩個大的，可不要吧。

之後的時間裏虞念沒跑廚房去湊熱鬧，簡單洗漱了一番，換了舒適的家居服。窗外愈發涼了，太落山後窗玻璃上都有點掛霜，小區裏的槐樹葉子掉了一地，風過吹得金黃片片。

這不是虞念第一次在北市過冬天，相比江南一帶的冷，北市的冬天幹燥又溫暖。屋子裏暖氣足，別看是有年頭的小區，供暖還是相當不錯的。第一次來北市過冬的時候就過上了外麵天寒地凍室半袖吃冰激淩的日子，所以總來說，除了空氣太過幹燥外，溫暖的室還是很舒服的。

還買了隻小壁爐，晚上的時候就會點著，做照明用。曾經虞家老宅裏就有壁爐，在一樓客廳的位置，老大的，冬後一旦涼了就會燒起鬆柴，屋子裏就會有淡淡的鬆柏味，溫暖又幹淨。

母親畏寒，壁爐是不了的。

後來虞念之所以喜歡去江家，也是因為江家有壁爐，同樣作為老宅子，江家的年頭可比虞家的要有年頭，江家的那個壁爐可都比江老太不知大出多歲了。

每到夜裏，虞念盯著自己買的那小小一盞壁爐燈，看著裏麵做出的火苗搖曳效果，雖說不及真的火焰吧，但也多能人心。

一整天天氣都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最大的一場雪是虞念在王府大院看見的，那年還在上學，父親來北市洽談生意，又趁此機會與江家相聚，正好放假便跟著來了北市。江家做東，就在一王府大院做了家宴。

那年白雪皚皚覆蓋紅牆，廊廡之下穿宮廷氅的服務人員有條不紊，手持致宮廷托盤魚貫而，一株古樹紅梅倚牆而生傲然盛開，總讓人有種夢回古代之。

那年虞家和江家好，家中長輩們也都在，相聊甚歡。江家的晚輩裏有幾個跟年齡相仿的，其中就包括江擇，走到哪江擇就跟到哪，總是想方設法跟說話逗開心。

江老爺子笑嗬嗬跟父親說，“兩個孩子很合適啊。”

那年阿宴沒來北市。

虞念在想，如果那時候阿宴也跟著來了北市，他將會以怎樣的心來麵對江家？那個時候的阿宴到底知不知道他跟江家的關係？又或者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誰？

世間事，似大夢一場。

同樣的北市，現如今是人非。

虞念從舊念中走出來，豎著耳朵去聽，廚房裏竟沒什麽太大的靜，仔細聽去隻有細細的切菜聲。

嗯？

聽錯了？

不該是鍋碗瓢盆響嗎？

更甚者他那麽一個大男人，不炸了廚房都算是寬容的。

虞念坐不住了，想著自己家的廚房雖說算不得大吧，但裏麵的家用電都算是不錯的，真要是被他鼓搗壞了還得花錢買。

起去了廚房。

廚房異常的和諧。

燃氣罩上熱氣嫋嫋，江年宴在作臺上切菜，像是在切土豆，手法相當嫻。

看得虞念別提多驚訝了。

“想幫忙？”江年宴聽見了靜，頭也沒抬。

虞念掃視了一圈作臺，盤碟擺放整齊，菜洗的洗備的備，麵前的玻璃碗裏已經打好了蛋。

“需要我幫忙嗎？”虞念反問他。

江年宴說，“等著吃吧，快好了。”

虞念一聽這話心裏又是沒底了，這麽快就好了能做什麽？清水煮白菜嗎？想想後悔，剛才在餐廳的時候點些可口的就好了，起碼不坑。

江年宴見沒有出去的跡象，將切好的土豆放裝了冷水的玻璃碗裏，土豆裏的澱在盡釋放，很快清水就濁了。

他問，“進來陪我？”

不了。

怪怪的。

虞念趕忙撤了。

休整了一會兒，覺得肚子裏舒服了些，也是藥起作用了。又過了十來分鍾，飯就做好了。

虞念幫忙端盤子。

江年宴做了麵條。

是上次去超市買火鍋食材的時候順手拿的麵條，原本想著煮麵條吃，最後一頓涮菜吃下來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被江年宴給煮了。

一小碗的炸醬，小炒土豆，西紅柿炒蛋，還有一盤涼拌菠菜，菠菜裏的是……油炸花生米。

虞念驚愕地看著江年宴，“花生確定是在我家冰箱裏找出來的嗎？”

半點不記得自己買過花生。

“不是。”江年宴說，“你有袋零食，裏麵有花生。”

虞念倒吸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他，這都行？

零食……

剛打算去廚房，就聽江年宴又慢悠悠說，“留了些花生出來做菜，剩下的扔了。”

“啊？”

“零食吃，我看了裏麵的分，全都是添加劑。”江年宴拿了空碗，言語間輕描淡寫的。

虞念盯著江年宴，差點背過氣。

“有什麽問題？”江年宴瞥了一眼。

“零食是我在吃。”

江年宴嗯了一聲，“所以呢？”

“所以……你為什麽要扔？”虞念忍不住了，問。

江年宴的語氣始終不疾不徐的，“我剛才說過了，裏麵添加劑不，會影響健康。”

“我又不是天天吃。”

江年宴忍笑，“但你的零食可不。”

“我、我……”虞念一火上不來下不去的，最後一咬牙，“我年輕，我代謝好不行嗎？”

江年宴來了一記絕殺，“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所以我有發言權和決定權。”

虞念：……

真就是堵住了所有的話。

雖然諸多不滿，而且的……

那種悉的被支配又回來了。

曾幾何時就因為貪的事被阿宴管著束著，實在是饞得不行他才會睜隻眼閉隻眼，等父母問起來他也會好心幫掩蓋個幾分，大多數時間都是，他跟在後，拿了什麽他都會看上一眼，大多數就又被他否掉了。

現在，又是這種覺。

隻不過當年的阿宴不會說，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所以我有發言權和決定權。

他隻會說，對小姐不好，不能吃。

但眼前這麵做得不陌生。

“炸醬麵啊。”說。

江年宴嗯了聲，將配菜和醬放碗裏，推到麵前，順勢又將一碗麵湯推到一側。虞念看著醬和麵湯，一時間慨萬分。

對炸醬麵不排斥，但也有吃這類麵的習慣執著。想當初虞家的廚師總是做不出滿意的炸醬麵，很多時候是沒滿足的口味。

喜歡炸醬麵，必須得是豬，不能太也不能太瘦，醬上麵要有一層油花，這油花也不能太薄更不能太厚。不喜歡吃炸醬麵中太多的配菜，像是豆子、紅蘿卜等等都不喜歡，可對麵條的口要求很高，要適中。

最後還必須得配碗麵湯，這麵湯一定要是原湯，原湯化原食嘛。

所以每次想吃炸醬麵的時候廚師都頭疼。

現如今來了北市，好幾次虞倦洲都要拉去吃炸醬麵，說在北市正好能吃到正宗的炸醬麵，可一次都沒去吃過。

太正宗的反倒不喜歡，喜歡吃的沒人能做得出來。

連自己做的味道都不好。

曾經何時虞念並不認為自己的挑，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幾次。可明明很簡單的事，明明並不困難的步驟就獨獨做不好，做出來也不是想吃的味道。

幹脆就不吃了。

虞念看著眼前這碗麵，心說，這能好吃嗎。

江年宴見不筷子，幹脆就代勞了。順過筷子和麵前的碗，將醬和簡單配菜與麵條攪拌。

“我自己……”

來就行，沒說出來。

江年宴僅僅一個抬眼瞥，就偃旗息鼓了。

就坐在那，雙臂叉抵在桌上看著他手裏的碗。

跟……開飯的二哈。

江年宴不知為何就聯想到了這點，忍不住勾笑了笑。

虞念警覺地盯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笑。又看著碗裏的麵，不會是黑暗料理吧？或者是裏麵投毒了？

江年宴拌麵的作不疾不徐的，力道用的十分好，而且他是挑著麵拌，能讓醬充分地與麵融合。

漸漸的一碗白麵變得油汪汪的，澤相當人。

而且哪怕虞念坐在對麵都能聞得到醬的香味，裹著麵和配菜，是看著就饞人。忍不住超前探，碗裏果然是香俱全，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坐好。”江年宴淡聲。

虞念就坐好了，抻頭等著。

看吧，又像二哈了。

麵拌好，遞給的時候筷子上還沾著男人手指的氣息，清冷幹淨的，明明是洗了手的，怎麽還有他自己的氣息呢。

虞念也沒管那麽多，拎筷子開吃。

一口下去還真是，好吃。

麵條煮得口極佳，程度是喜歡的，關鍵是醬炸得太香了，有油花卻又不膩，配菜在醬的中和下竟也清甜可口，再淺淺喝上一口麵湯，頓時從食道舒服到胃裏，好有滿足。

小炒土豆看著清淡，可口有乾坤，有辣椒的香氣卻不辣，也刺激不到腸胃，土豆炒得火候也是極好，脆而不生。涼拌菠菜有了花生米的調和，清甜的同時也香脆。最絕的當屬蛋炒西紅柿。

多普通的一道菜呢，普通到都不吃，但今天吃到江年宴做的西紅柿炒蛋才知道，不是不吃，而是之前吃的都沒長到的味覺裏，包括曾經虞家的廚子。

蛋完全融合了西紅柿的香氣，微酸帶甜，花潤，西紅柿的外皮因為盡數去掉所以不會影響口，舀上一小勺放麵裏也是極好吃。

虞念吃飯的過程始終沒說話，沒說話。

一碗很快吃完，江年宴又給盛了小半碗，有點意猶未盡。江年宴說，“就做了這些，晚上不能多吃飯，一碗半的麵條足夠多了。”

事是這麽個事，可架不住好吃啊。

這才發現江年宴本沒筷子，虞念啊了一聲，頓時覺得不好意思的，“你還沒吃呢。”

要不……

眼前的這半碗給他也不合適吧。

卻聽江年宴說，“今天是寒節，我隻喝水不吃東西。”

虞念一愣，寒節不食？

可他剛剛還說了呢。

這個習慣他在虞家的時候沒有，也沒見他在乎什麽節假日的，想來是離開虞家後發生了什麽事才這樣的。

這麽想著，吃麵的作遲疑了些，抬眼看江年宴，壯著膽子問，“是跟你那位出事的朋友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