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將軍府，清涼院兒。

夜溫言坐在穆氏的榻邊，一個昏睡訣施過去，丫鬟丹諾就完全沒有發現的到來。

穆氏睡覺時抱著一個布娃娃，那娃娃是手的，樣子并不好看，看起來也有些陳舊。

娃娃的就是簡簡單單一個正方型，里面用棉花填充著，連手腳都沒有，只有個圓圓的腦袋，用布繩編了兩條小辮子垂下來。

五是用胭脂畫上去的，因為年月久了，已經掉得看不清眉眼。

翻翻原主記憶，很快就想起這只布娃娃來。這是原主四五歲時穆氏親手來給玩的，原主很喜歡。因為這個年代還不太有布娃娃這種東西，穆氏這也算是突發奇想，手工不細，只為哄兒一個樂呵。

這娃娃原主抱了許多年，想必上頭沾著兒的味道，所以如今穆氏將它抱在懷里，睡著了都舍不得放開。

微微心酸，手了兩下，然后將下的被子往上拽了拽，這才又去形離開房間。

一品將軍府對于來說并沒有多歸屬，但由于原主的關系，每每接到親近之人時，這都會自分泌出一種緒，來刺激著把這些人當自己的親人。

夜溫言對此并不算太排斥，畢竟心中也存有對前世玄脈的懷念，以此寄彼，是因果回，也是老天爺給的一種補償。

細瘦的小姑娘在一品將軍府中穿梭，無聲無影。此番回府，是奔著奇華閣來的。

臘月十五那天的事，至今不知究竟是何人所為。雖然師離淵一怒之下火燒肅王府，但他同樣也堅持認為這件事跟夜飛舟離不了關系。

二房一家始終被關著，計奪計蓉二人十分稱職，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守在院子里，就是吃飯都是計嬤嬤親自送過來，讓二人站在院中就著冷風吃。

夜溫言到時，計蓉正趴在小石桌上睡覺，只留計奪一人死死盯著書房大門，同時也耳聽八方，時刻留意著四周靜。

冬日里的石桌分外地涼，走過時輕花瓣，送了計蓉一個溫暖好夢。

這一切都是沒有聲響的，縱是計奪這樣的高手也無法發現一位修靈者的藏。只是忽然而來的一陣花香，其中還帶了點點降真香的味道，這讓計奪心生警惕。

他起轉了一圈，試圖尋找這兩種味道的來源，卻還不及發現，那香味就又不存在了。

計家人對降真香的味道十分敏，因為那是帝尊大人常用的香，也因為是帝尊常用，所以普天之下無論各國，均被告之從皇族到百姓，皆不允許使用降真香。

泉州計氏數百年如一日地訓導族人悉這種香味，以此來辨別世代效忠之人。

降真香至，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是帝尊到了。

計奪跪了下來，沖著方才香味飄來的方向默默地磕了三個頭，然后起，又規規矩矩地站到一邊。只是計蓉還睡著，他也不知為何妹妹今晚睡得如此沉。

夜溫言笑了笑，看著這兩兄妹，到是想起了自己那位兄長。失而復得的妹妹再次不見了，那哥哥得急什麼樣？也不知計嬤嬤是如何同家里人說的，這些日子他們過得好不好？

恍惚間，發現自己已經可以自然而然地想起這一世的親人，就像回來這一趟，最先要做的就是去清涼院看看穆氏，臨走前竟還用法將那些布娃娃已經模糊的五給修復了。

或許這就是融吧！自嘲地笑笑，再看看計氏兄妹，便覺得其實不管是什麼份，是主子還是奴婢，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當然，這個一家人還得心齊才行，若是像夜連綿那般，老天爺再好的安排也是糟心。

奇華閣書房，蕭氏已經躺在里間兒的榻上睡著了。幾日未進食水再加上有傷，這讓一向養尊優的夜家二夫人看起來十分憔悴，就連頭發都干枯了許多。

夜景盛跟夜飛舟還醒著，肩上包扎的傷口已經不再流，但之前流的浸過白棉布，也沒有人給換，腥氣漫了一屋子。

二人也只能就這樣著，如今這局面能活著口氣就不錯了，誰還能指穆氏突然轉了子，再把他們給放出去？

夜溫言穿墻而過，就在二人邊撿了把椅子坐下來，距離歪靠在榻上的夜飛舟只一步遠，角甚至都搭著了坐在地上的夜景盛的腳面。

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二哥，雖然原主的記憶里也有二哥的樣子，可記憶中的模樣跟現實還是有一定差別的。比如說這位二哥在重傷之下看起來竟有一種凄凄慘的相，若此時說躺在這里的是一個落寞的人，也是會有人信的。

夜飛舟很年輕，又自習武，師從江湖高手，按說他的質應該比他父親好許多才對。

可眼下看起來卻不盡然。到是夜景盛比夜飛舟的狀態好上不，至還能把榻讓出來給兒子躺，自己坐在地上睜著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夜溫言坐了一會兒，很快就聽到夜景盛說話了，是跟夜飛舟說：“若早知是眼下這種局面，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摻合進來。當時聽你母親說紅妝給你送了信，你跟三殿下借了暗衛打算在城外伏殺四丫頭，我就覺得這事兒不算太靠譜。夜溫言那丫頭打從肅王府回來就嗖嗖的，我們幾次都沒在手底下討到過好，反而還傷了我一只手，怎麼你出面就能功？”

夜景盛咳了幾下，力也是不支，“但是說到底，是我們太希四丫頭死了。你妹妹毀在手里，我說不心疼那都是假的。且若是沒有，如今的新帝就會是六殿下，紅妝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我們謀劃多年的大業就了。可惜就差了一步，滿盤皆輸，我如何能甘心？所以我默許了，還跟著張羅了一場燒香。卻沒想到落得這樣的結果，我實在后悔。”

夜飛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兩道細眉擰在一，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梁。

又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說：“你們都有自己的思量，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和想要就的大業。你們培養兒，希能當皇后，不惜使盡一切手段去搶小四的婚約。可是這麼多年了，你們可曾為我想過？我四歲那年你就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兒子是沒什麼用的，除非能上戰場去打仗，繼續為家族掙榮。可若國無大仗可打，相比于兒來講，我這個二房嫡子就是一點用都沒有。這話是你跟祖母說的，我聽到了，一直都記得。”

夜景盛有些懊惱，“飛舟，為父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夜飛舟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你們一門心思都在紅妝上，口口聲聲說只有我這一個兒子，可是你們又為我這個兒子做了什麼？外人都以為是你們將我送去江湖習得一武功，卻不知我那師父其實是看在三殿下的面子上，才收了我這個徒弟。”

他的眉擰得又了些，許是話說多了扯到傷口，疼出一腦門子冷汗。

“我在外習武，可以連續三年收不到一封家書，到了第四年，居然是小四托了鏢師給我帶去一包臨安城的糖果。我一個男孩子哪里吃糖，那糖是小四吃的，我猜想或許是年紀小，以為自己吃的東西別人就也會吃吧！沒有人知道，那包糖我收了三年，到后來都壞掉了也沒舍得扔，因為那是家里人對我唯一的惦記。諷刺的是，惦記我的人不是我的爹娘，也不是我的親妹妹，甚至庶妹都不是，而是那個從小就被你們討厭的大伯家的四妹妹。”

夜溫言聽著他這些話，到也想起原主的確曾干過這麼一樁事。

夜飛舟很小就被送去習武了，那時原主更小，幾乎就沒有二哥離開家的這種概念。后來三年過去長大了些，便想起自己還有一個二哥來。于是磨著祖父打聽出二哥在何習武，再帶著丫鬟跑到街上買了老大一包糖果，又打著祖父的旗號央求走鏢的鏢師將這糖果給二哥帶去。

其實原主當初就是興致一起做的這個事，后來自己也給拋到了腦后。至于二哥不二哥的，小時候就沒有什麼印象的人，又能念到哪里去。

卻沒想到一過經年，到是夜飛舟還把這事兒記得，又跟他的父親說起來。

夜景盛冷哼一聲，不滿地道：“你到是會記事，還能記住的事。夜溫言哪有那麼好心，你去習武時才多大？能知道什麼？至于帶糖，哼，要真有心，就該給你帶銀票。”

夜溫言差點兒沒聽笑了，銀票？原主那時才幾歲？哪來的銀票？

夜飛舟不說話了，沉默了很長時間，夜溫言幾乎以為他不會再開口，都準備要離開，卻聽夜飛舟又道：“我幫紅妝殺，不是因為我不喜歡，相反的，我很在乎那個妹妹。可是相比起你們來，我更希我在父母眼里能夠為一個對家族有用的人。所以我想把這個事做，想讓你們能夠因此而重視我。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