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九江府。

李末一行駕馭【象鬃馬】終於抵達了這座涼州最繁華之地，為朝廷員，倒是免了城稅。

只不過因為他們的坐騎並非普通馬駒，名輛寶駒錄】，因此每匹馬還要多一份【良馬稅】，【道路養護稅】，以及【車糞稅】，算下來總共三十兩銀子。

「涼州真是生財有道啊。」

看著顧長安掏銀子，李末也忍不住腹誹道。

下九州，涼州地理位置偏僻，山高路遠，有平原，算不上富庶。

別與禹州，揚州這樣的經濟大州相比，就連李末以前所在的幽州都是不如。

可是涼州境，稅收的面目卻是下九州最多的。

據就連修士都每年都要上人頭稅，修行稅，靈氣凈化稅，法寶養護稅，丹藥理稅等等。

僅僅針對修士的稅種便有三百多種，除此之外，就連那些登記在冊的妖鬼都要稅，最離譜的是便是【生不為人稅】，因為不是人，所以要多稅。

「北邙十萬荒丘，號稱百萬妖鬼，如果不是因為北煞玄僵的存在，涼州的老爺早就派人去哪裏收稅了。」顧長安隨口道。

「收了這麼多稅，涼州似乎也算不上多麼富庶啊。」李末跟著顧長安進城，忍不住道。

「你可別話……「

顧長安回頭狠狠瞪了李末一眼。

「這裏便是九江府啊。」

李末縱馬城，看著眼前的繁華景象，與青蟾城相比，果然是壤之別。

雖無法與京城相提並論，卻也遠遠勝過龍淵府。

到底是一州首府，人間富貴多聚於此，商賈通貨流轉八方。

「果然越是繁華的地方，進的門檻就越高。」李末喃喃輕語。

他們一行三人，僅僅城便花費了三十兩銀子。

三十兩銀子，涼州境，可能許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即便沒泳象鬃馬】的原因，對於許多平民百姓而言，城的稅收也是一筆不的負擔。

「古往今來，凡是富庶都城，地貴不易居……在這裏，花錢的地方多得是。」

顧長安從便在九江府長大，對於這裏，倒是頗為悉。

「幸好帶著你這個錢袋子。」李末咧輕笑道。

「我可沒那麼多錢。」顧長安撇了撇，不由轉看向李末。

「你不是剛剛得了一把寶劍嘛？回頭把它給當了，換點銀兩。」

「那把劍！？」

李末心頭微，取出了先前那位瘸中年男子贈送的三尺劍，鋒芒未開，黯淡無，毫無寶氣可言，怎麼看都有些製濫造。

「這玩意看著不像值錢的樣子……」李末觀了一番，不由道。

「它什麼來著？」

「北辰劍！」解琵琶幽幽的聲音從後傳來，眸中著一冰冷。

想起那個瘸子，的心中便不由升起一陣不悅和煩躁。

那瘸子不僅送了李末一把破劍，送給的東西更是離譜，使人竄稀的【土黃金】，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玩意，似乎還有辱之意。

「北辰……那是夜晚北方最亮的一顆星，古來客商行旅，多以此辨明方向。」顧長安盯著那把劍，不由笑道。

「這把劍看著似乎不太亮。」

漫漫永夜，北辰懸，指北照，灼灼不滅。

「若不是你急忙拉著我走，那瘸子是不是就要開價了？」李末對於這樣的套路似乎無比悉。

以前，羅浮山下有個賣捕的也是這般作，名曰相送，最後卻還要收個工本費。

不要三千兩，不要三百兩，不要三十兩，只要三兩銀子，祖墳冒青煙的價格！！！

「各行各業都有人才啊。」

李末輕笑，順手將那把【北辰劍】塞進了馬背行囊之鄭

「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弄口吃的。」

「前邊便是風雨樓了，今我破回財。」

顧長安勒住韁繩，指著前方道。

按他所言，【風雨樓】乃是九江府最負盛名的酒樓，也是涼州境最為知名的古跡。

古往今來，凡涼州，必見風雨。

此樓名聲之隆，號稱下六大名樓之一。

「風雨樓……」

果然，片刻之後，一座七層樓浮現眼前，檐牙高啄，樣式古樸，深得九宮閻浮之妙，門樓之上掛著幡旗，匾額正懸，上書風雨樓三個大字，蒼勁有力。

樓前兩旁則是掛著一幅楹聯，上面的字跡稱得上是鐵畫銀鈎，既有文宗之韻，亦有仙家之氣。

「蒼若有風雨起，龍蛇起陸撼江山……」

李末喃喃輕語，不由地眸亮起，失聲嘆道：「好大的氣魄！」

風起雲湧，龍蛇起陸，蒼有變，江山必撼。

這是世之象，卻也是豪傑並起之時。

「當年太祖起兵戈，曾登臨此樓，寫下了這道楹聯，有當世，臨絕下之氣魄……」

「那時節，下大，龍蛇並起……」顧長安喃喃輕語，神思悠悠，追溯著那個火織的歲月。

「神宗登臨大位，曾經三次臨此樓……」

古往今來，不知多名人豪客驅風雨樓，憑弔先人，見古跡而忘懷。

風雨樓，本便是一部古史，見證王朝興衰，見證戰火塗塗，見證強者輩出，見證雲雨落沒……

話間，一行三人已是下了馬，樓前有專門照看喂料的廝，牽著馬便往【風雨樓】的馬廄。

風雨樓牽馬的廝都是養馬一道的行家，經過他們手的馬有不都出自【寶駒錄】，毫不誇張的，這裏走出去的廝，隨便一位，都能為當世的養馬大家，各大豪門爭搶。

「養馬也是一門學問，你別看這些夥計貌不驚人，在這裏的工錢也不高……」顧長安隨口道。

風雨樓專門負責喂馬的廝，每個月的工錢只有一兩而已，包吃住。

在九江府，這點薪酬算得上微薄了。

「即便如此，不知多窮苦人家破了腦袋想要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這馬廄里來……」

「在這裏鍍上一層金，五年期滿，出去之後，便是各大豪門爭搶的養馬大師，那份收可是比你我的俸祿還高出許多……」顧長安凝聲輕嘆。

養馬斗駒，乃是涼州上層貴族的傳統和消遣。

因此，他們每年都會在這上面耗費大量銀錢。

風雨樓的馬廄雖不起眼，卻是整個涼州的養馬聖地，多年來，不知培養出多養馬大師。

「他們這裏還招人嗎？」李末忍不住看了看馬廄的方向，下意識地問道。

「想要進風雨樓的馬廄，是需要考試的。」

顧長安白了一眼，淡淡道：「而且他們只收十六歲以下的伙子……」

「……」

剛剛踏大門，映眼簾的便是一幅巨大的壁畫，遍佈大廳正牆之上。

蒼起風雨，一頭白大蟒於海出，乘著波瀾狂舞，與之遙遙相對的乃是一頭黑龍，探雲而出，纏繞山嶽。

下風雲，黑龍白蟒，怒海翻波，江山搖。

一世悠悠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愧是下六大名樓之一啊。」李末不由嘆。

「三百年前，黑劍也曾臨此樓……他便坐在最高，臨窗看九江……」

顧長安指著【風雨樓】最上面一層，凝聲輕語。

風雨樓，共有七層，最上面一層，卻只有一張桌子，臨窗而立，不讓凡俗。

古往今來，能夠登上【風雨樓】最高一層的，屈指可數。

那裏平日裏也從不開放。

「那時候，黑劍迎面還坐著一個人……與他把酒言歡，坐而論道。」

「誰！？」

「白劍仙！」顧長安角輕啟，吐出了四個字。

隨著那個名字在李末耳畔響起，他的目已然躍起，跳至最高層。

這一刻，他彷彿見到了那日風雨驟起，黑雲城，兩個男人臨窗而坐，把酒言歡，論道下。

那種瀟灑是世見紅塵，忘卻上仙。

那種氣魄是睥睨山與河，誰可稱豪傑。

那種誼是江流石不轉，唯有酒與劍。

「黑劍……白……」

李末喃喃輕語，不由地眸恍惚，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陣複雜的緒。

「老顧，今這地方還真是來對了……」

「夥計，樓上還有包廂嗎？」

顧長安轉詢問。

風雨樓的規矩，樓層越高，花銷自然也就越大。

若是在大堂，隨便點上幾道菜，不算酒水，也就十幾兩銀子而已，實際上並不算貴，一般飯莊也就這個價錢。

可如果上了樓，進了包廂，僅僅第二層的包廂，最低消費便是三百兩銀子，還不算酒水。

「客……」夥計陪著笑，剛要回稟。

「顧長安……這不是顧長安嗎？」

就在此時，一陣輕笑聲從樓上傳了過來，頓時吸引了不饒注意。

顧長安抬頭去，便見一位眉眼風流，著富貴的年公子扶著欄桿，俯瞰下來，後跟著一幫俊男，看樣子也多是富貴人家。

「顧臨庭！？」

顧長安看見對方，眉頭卻是不由地挑了一下。

「嘖嘖……走了這麼多年，回來怎麼不照應一聲？」

「庭公子，這位是誰？也是顧家的爺嗎？」

就在此時，後一位艷饒有興趣地俯視著顧長安，聲詢問。

「他雖然也姓顧……卻算不上爺……」

顧臨庭隨口道：「時候伺候我讀書，練武的時候陪上兩手……他可是那群沙包里最抗揍的……」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出恍然之，陣陣輕笑此起彼伏。

北涼顧家，宗脈嫡系的地位自然最高，從便到最好的培養。

那些庶出雖然也要學文修武，鑽研修鍊之道，可大多數都是作為嫡出的伴讀陪練從旁伺候。

顧臨庭的一句話，便讓眾人知悉了顧長安的份。

雖然同樣姓顧，可是兩者的份卻是差地別，先前眼中那種敬重之卻是漸漸褪去，轉而升起些許不宜察覺的輕慢。

「顧長安……我記得時候我對你可是不錯，每次我吃剩下的丹丸藥材，都會想著你……怎麼你不告而別，一走便是多年？」

顧臨庭靠著欄桿，居高臨下，臉上著一似笑非笑的冷意。

上等階層對下等階層的那種威嚴，那種優越，那種迫呼之出。

在他們的眼中，生來便是顧家的人，這輩子便只能留在顧家，庶出的命運是不可更改的。

上面不放話，下面的人便不可心生妄念，否則人人都如顧長安，北涼顧家的榮何以延續千年不朽！？

「我娘死後未曾立碑宗祠，我爹也死了……斷了這一脈的香火，便與顧家再無瓜葛。」顧長安沉聲道。

算起來，他也是世凄苦，從能夠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再無瓜葛！？」顧臨庭笑了，他扶著欄桿，神倨傲冷漠。

「你不妨再一遍。」

「再一遍你能多個媽還是多個爹！？」

就在此時，李末一步踏出，橫檔在了顧長安的前，淡漠的聲音在風雨樓響起。

一時間，整座樓雀無聲，一道道匪夷所思的目紛紛投向了李末。

就連顧臨庭都是愣了一下，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什麼？」顧臨庭沉聲喝道。

「你媽……誰踏馬沒兜住，把你給出來了！？看著就噁心的玩意，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李末一字一句，夾槍帶棒，這樣的問候統統來自市井，哪裏是顧臨庭這樣的世家爺所能見聞。

旁邊的人都傻眼了，在九江府，還從來沒有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折辱一位顧家嫡系的爺。

「你找死！？」

顧臨庭眼中兇大盛，頓時，一陣風雷之聲從他隆隆震響。

他的膛猛地起伏，一張口，卻是一道赤芒閃爍，縱橫化三尺，咄咄生劍芒，向著李末斬殺而至。

「劍丸！？」顧長安面微變，失聲道。

所謂劍丸，乃是一門傳神通。

嬰孩之時，便授一劍意于丹田，息養，靈息煉，真息化……並以諸多材地寶蘊養，才能練出劍丸。

煉劍丸，如養金丹，藏於丹田，神如靈苗。

一旦煉，吞吐便化無形劍氣，可殺人於千里之外。

最關鍵得是，劍丸一旦煉，諸邪不能破，諸魔不能然，縱橫兇荒，百無忌。

修鍊者若是負重傷，劍丸甚至能夠分育出一部分華，修復命。

這既是一門神通，也是一件命，更是一條命，存真化靈，介乎法與寶之間。

劍丸，便是北涼顧家的祖傳神通，歷代以來，只授予嫡出脈。

這便是區別份最明顯的標誌。

顧臨庭的【劍丸】從修鍊，到了如今，已然有了三火候，可是這樣的珍貴，顧長安卻沒有獲得授予。

正因如此，從嬰孩時起，嫡系對於庶出生便有著一制。

除了份脈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們從出生起，便被種下劍丸原氣。

這是一種份的象徵，更猶如枷鎖一般，死死地扣在了顧長安這樣的庶出上。

他們無法反抗，面對嫡系子弟，生便有著一恐懼和敬畏。

這種恐懼和敬畏，便來自於北涼顧家世代相傳的劍丸法。

「死！」

顧臨庭一聲低喝，上來便是殺眨

赤芒驟起，氣化劍鋒，三尺掠青，便奪頸上顱。

劍丸吞吐，諸邪辟易，一念殺伐便定。

李末立地不，目卻是猛地一沉。

「找死！」

就在此時，解琵琶一聲冷喝，卻是搶先出手。

一步踏出，如走罡，一道混茫黑氣從口中噴薄而出。

剎那間，所有饒面都驟然變化，只覺得沉沉，地濁濁，氣翻湧，沒由頭地到一陣噁心。

與此同時，凌空殺來的劍在那道黑氣的腐蝕之下，竟然開始崩解潰散。

「這是……」

顧長安面驟變，忍不住看向解琵琶。

他深知顧家劍丸的厲害，庚金化氣，祭劍通靈，百無忌，最不懼得不是妖邪法。

可是解琵琶僅憑一口氣，竟然能夠消彌那三尺劍芒！？

「瘟部大魔神通！」

轟隆隆……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黑森然，恍若瘟疫縱橫，竟是沿著那道腐朽的劍氣回溯而至。

接著，一團赤化跳出來，被那森然黑氣所纏繞。

「劍丸……」顧臨庭雙目圓瞪，失聲暴喝。

世間縱有萬般毒，瘟隨大魔煉真氣，一口吞吐破，最毒不及紅塵穢。

這一刻，解琵琶終於顯【瘟部大魔神通】的猙獰與恐怖！！！

瘟如萬毒煉玄真，只生一口真氣足，便似紅塵邪祟生，污濁萬法再難全，鬼也怕，神也愁，誰敢染瘟紅塵游！？

在那口黑氣的纏繞之下，那一團赤芒劍丸猛地一陣，旋即變得黯淡無，靈氣泄盡，華潰散，好似一坨鐵疙瘩一般，追墜落地，如同一件死。

「竟然……」

顧長安面驟然變化，跳的眸如火熾烈，死死地盯著解琵琶，也不。

「噗……」

與此同時，顧臨庭一口心噴涌而出，竟是倒了下去，雙眼一閉，雙一蹬，有進氣沒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