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觀的皇帝挑眉,聽出范公并不支持徐榕英為后,但也不像在說蓮花,他心中微微起波瀾,暗道要節外生枝了。
范公這一席話,聽得大殿上的文臣武將連連點頭。
文臣深思起來,范公說得的確不錯,徐德妃賢德自不必說,但禮儀規矩這方面嘛,就大打折扣了,如徐虎所言,徐德妃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子,在規矩森嚴的后宮,恐怕禮儀方面拿不出手;
而且說到福運這方面,徐德妃興許還差了點,畢竟要是德妃真的福運雙全,當初沈明也不會戰死,也不必宮。
百細想了一通,覺得范公說得實在在理,但是宮里就這麼幾個妃子,這麼嚴格的要求,誰備啊?
畢竟他們對后宮這幾個妃子并不全然了解,高位份宮早的,他們多還知道一點,宮晚位份低的,他們就不了解了。
有人皺眉想不出來,出言問道:“范老大人,您以為后宮中何人有此德行,能堪此任?”
徐虎屏住呼吸,心中祈禱,千萬別是他兒啊。
范公擼著胡須,微微一笑:“老臣以為,懷皇嗣的蓮人,正是如今宮中德、行、福、運兼備之人,可堪當中宮之任。”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皇帝訝然,原本的計劃就是讓這群人先吵一陣,再在恰當之時將蓮花提出,卻沒想到范公先他一步提出,跟他原計劃有些出,當然,由范公提請,那是再好不過。
只是皇帝總覺得不太真實,范公什麼時候對他的小妃嬪印象那麼好了?
據皇帝所知,范公僅見過一面蓮花,且蓮花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對范公說,后頭直接走了,留范公在原地自言自語。
當時皇帝聽蓮花提起,在星辰殿外看見個奇怪的老爺爺,說這老爺爺說的話跟夫子一樣,聽得好生犯困,那時皇帝開懷大笑,惹蓮花追著問笑什麼。
未及皇帝細想,殿中已然炸開了鍋,眾人互相詢問了解不了解蓮人,他們大部分的人只知道,這蓮人跟國子監外重考的學子有淵源,但究竟淵源是什麼,大家伙了解得就沒那麼清楚了。
此外還知道之前皇嗣被人害過一回,最后化險為夷了,此事跟蓮人扯得上干系,但其余的,眾人就真不清楚了,如今整個后宮不再像以前,想從里面傳點什麼消息出來,得看皇帝允不允許,若皇帝不允許,那麼什麼都打聽不出來,簡直不風。
眾人討論了一通,發覺彼此之間幾乎不了解蓮人,也沒聽過蓮人什麼傳聞,顯得極為神。
有人一拍腦袋,忽然想起一事:“范老大人,您不會是因著你門生姓蓮,蓮人也姓蓮,所以才推舉蓮人吧?”
還有人想起:“不久前,范公門生大婚,范公去了,宮中也派了人去,難不蓮人正是出自這個蓮家?”
諸如此類懷疑范公有私心的誅心猜忌之言,紛紛從眾人里說出,不然大家都不了解蓮人,為何唯獨范公那麼篤定。
范公一聽這些話,當場激起來,臉紅脖子地叉著老腰,一個個罵過去,把這些人罵得狗淋頭。
罵到最后,還剩死對頭老頑固頂肺。
老頑固冷笑連連,說出大家伙的心聲:“范大人,你對蓮人之見,說得頭頭是道,如親眼所見一般,可你們非親非故,蓮人又非京城人士,從何得知蓮人心品行如何?莫不是你門生同你說的吧!”
此話說得忒氣人,范公胡子氣得一抖一抖:“尉遲大人,此非五谷回之所,豈容你兩頭放矢?老朽非爾等信口開河之輩,若非老朽親眼所見,又怎肯出言議此等大事!”
說到這里,范公頓了頓,對著上頭的皇帝拱手:“還請萬歲爺恕罪,老臣失禮,當初偶然間在星辰殿外見過蓮人一面,容老臣將此事來龍去脈說出,以證老臣清白。”
殿中大臣陡然想起,座上皇帝還在呢,頓時惴惴起來,他們方才說得太激,言語肆憚了。
皇帝合上手中折子,丟到臺上,掃下面一圈:“范公歷經三朝,秉公任直,披肝瀝膽,輔佐朕多年,諸卿疑范公之心,直令朕大開眼界!”
殿中大臣心中一凜,頓時跪到一片:“臣不敢。”
范公頓時神氣起來。
皇帝冷笑一聲:“不敢?朕看敢得很,非議朕的妃子,皇嗣的母妃,爾等膽子是越發大了。”
這話一出,范公連忙也跟著跪下,與眾人一道:“請萬歲爺恕罪。”
皇帝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喝了一口,放下茶盞才淡淡道:“都起來吧,念爾等皆是心系立后之事,此事便就此罷了。”
朝臣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口頭謝恩。
皇帝冷清地看向下首群臣:“立后,于朕而言是公事亦是家事,于朝中提出此事,便是為了廣開言路,聽聽諸位卿家的看法,結果卻教朕失了。這些時日,諸卿若稚子斗氣一般對立,毫無進展,今日難得范公說出不同來,諸位不先請范公說出一二緣由再行分辨,卻學會了先猜忌質疑,若理政也如現下一般,朕能倚信誰?”
群臣紛紛垂頭慚愧起來,尤其那老頑固,得滿臉通紅。
見總算把這群老頑固說得服服帖帖,可以繼續下一步大計了,皇帝才接著道:“京中蓮家的確是蓮人本家,爾等不必再猜疑,繼續方才之事罷。范公何以見得蓮人堪任中宮后位?說吧,朕恕你無罪。”
猜測的事得到證實,群臣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發生了變化,蓮沐蘇所在的蓮家,是蓮人的本家,那蓮沐蘇豈不是皇帝的大舅子?
他們想到在郭家案中,蓮家沒有得到特殊關照,案子還是攤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審的,蓮沐蘇冒名連慕考科舉也沒得到網開一面,被收回了功名,事后皇帝更是沒有賞賜下去,郭家被抄后騰出來的宅子,都是蓮家拿銀子從府那換過來的。
而且蓮家在京中非常低調,要不是蓮沐蘇大婚時,宮里派了幾個品級不高的小太監去,興許朝中都沒人知道蓮家就是懷了皇嗣的蓮人本家,實在太低調了。
此刻群臣暗暗掂量起來,皆豎起耳朵等待聽范公即將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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