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京去藩地傳旨的,是正經的朝廷命七品史。
史們職不高,只有七品,卻位卑權重,有聞風而奏之權。多是年輕熱之輩。他們也是最讚遏製藩王削弱藩地勢力的一群員。
去北海郡傳旨的史姓孟,今年三旬,正是男子盛年。
孟史二十二歲時中了探花,之後在翰林院待了兩年,二十四歲時做了史。才思敏捷,口舌犀利,一支筆十分了得。和人對罵……不對,是在朝堂上和人對峙時從未輸過。
他彈劾過六部尚書,彈劾過宗室,彈劾過勳貴武將。總之,人人見了他都頭疼,恨不得避而遠之。
人送外號“鬼見愁”。
不知是誰暗中和掌史臺的史大夫暗中打了招呼,這位鬼見愁孟史,領了聖旨出京,直接去往北海郡。
孟史早就看北海王不順眼了。他和北海王沒有私怨,不過,先帝駕崩北海王告病不來京城奔喪,此事實在令人氣憤不平。孟史第一個上奏折彈劾北海王。只是北海郡離京城太遠,一通臭罵沒能傳到北海王耳中罷了。
此次領了去北海郡傳旨的聖旨,孟史心中很是滿意。
終於可以當面罵一罵北海王了。
還有傳聞中桀驁跋扈的北海王世子,哼,都等著瞧吧!
“孟史,”隨行護送的百余衛軍小頭目過來了:“天氣燥熱,這麼一直趕路,人疲馬乏,不如到前邊驛館歇歇吧!”
坐在馬車裡的孟史探出頭來:“這才走了半日,要歇到什麼時候。快些趕路,別耽擱了傳旨這等大事。”
那小頭目被孟史毫不留當面掘了回來,心裡氣得直罵娘。
孟史坐在馬車裡,不必曬太不用吹風,了有茶喝。他們這些衛軍,個個騎馬趕路,被太一曬就是一天!
孟史見小頭目沒彈,板著臉孔冷冷道:“本史說的話,你沒聽見嗎?繼續趕路。”
小頭目隻得低頭領命。
……
十日後。
北海王府。
病“大有好轉”的北海王,在兩個兒的攙扶下在院子裡慢慢踱步,一邊隨口問道:“春生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蹤影?”
徐瑩和徐莞對視一笑:“父王猜猜,春生去哪兒了?”
這還用猜嘛!
北海王失笑:“又去趙家了吧!這個春生,自打下聘後,三天兩頭往趙家跑。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家多了個上門婿哪!”
徐瑩抿笑道:“春生以前是以學生的份前去,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有了正式婚約,能正大明地去見未婚妻,可不就跑得勤快了。”
自回娘家住下,不必面對刻薄的婆婆刁蠻的小姑,徐瑩的氣一日好過一日,說話也愈發歡快風趣。
北海王兒子,也一樣自己的兒。四個兒都如珠似寶地養大。眼見著徐瑩這般模樣,北海王心裡頗為快:“凌風去了何?”
徐瑩笑道:“還有兩個月就是秋闈了。他近來埋頭苦讀,每日做文章,今日特意去趙氏族學,向趙夫子請教。”
北海王點點頭:“趙元明是聞名青州的大儒,當年連中三元。凌風去請他指點一二,用不盡。”
北海王走了一圈,坐下休息,又看向小兒徐莞:“莞兒,你今日怎麼一直沒說話?”
徐莞眉間微蹙,低聲道:“父王,我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沒等北海王吭聲,又自嘲地笑了笑:“日子這般順遂安寧,我倒疑神疑鬼起來了。”
話音剛落,藩王府的廖長史就匆匆過來了。
這位廖長史年過四旬,相貌平平,卻明能乾,掌管王府外務。堪稱北海王的左膀右臂。
“王爺,”廖長史低聲稟報:“宮中馬公公派人送了信來,還說這封信是送給世子的。”
北海王眼皮一跳:“送信人在何?請進來。立刻派人去趙家坊,請世子回府。”
……
什麼?
馬公公讓人送了信來?
徐靖聞言,眉頭了一,對著送口信來的親兵使了個眼。
那個親兵十分機靈,立刻低聲音:“王爺隻令小的請世子回府,信裡寫了什麼,小的就不知道了。”
徐靖面沉沉地嗯一聲:“我這就回去。”
一轉,又是平日那副嬉笑模樣:“月牙兒妹妹,我得先回府一趟。明日我再來。”
一襲淺夏裳的趙夕,臉頰也被映襯得嫣然,一雙黑眸清澈明亮:“馬公公讓人送信來,定是宮中有什麼變故。我和你一起去王府。”
徐靖:“……”
趙夕會語,他剛才特意背著,送口信的親兵卻面對著,聲音得再低,趙夕也“聽”得一清二楚。
徐靖咳嗽一聲,試圖勸趙夕改變主意:“宮中能有什麼大事。或許,馬公公就是寫信問候一二。你就別去了,安心待著,有要事,我再告訴你。”
趙夕卻道:“馬公公拿了十萬兩銀子,出了大事,給你提個醒也是理所應當。走吧!”
徐靖有些無奈:“月牙兒……”
“春生哥哥,”趙夕走到他面前,主握住他的手,黑眸裡清晰地倒映出他的俊臉:“我們是未婚夫妻,以後是要做夫妻過一輩子的。”
“我知道你想護著我,不願我憂慮心。放心,我不是不起風雨的花。”
“有福,我們同。有難,我和你一起當。”
徐靖眼眶發熱,眼睛有些紅,反手握住的手,忽然說不出話來。
趙夕抿一笑,手拿出帕子,為徐靖了眼角。
徐靖清了清嗓子,鄭重聲明:“今天風有些大,剛才有沙子吹進我眼裡了。”
趙夕嗯一聲,踮起腳尖為他吹了吹眼睛:“現在好些沒有?”
徐靖吸了吸鼻子:“好了。”
趙夕笑道:“那我們去王府,一起看看馬公公的信上說了些什麼。”
徐靖點點頭,和一同往外走。握著的那隻手,抓得的,一直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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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