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溪本不關心這事兒，只是順著秦芳儀的話題隨口一問而已，水玲溪了有些發燙的臉，糾結了一瞬后輕聲道：“娘，我不想嫁給荀世子了。”

秦芳儀的手一抖，一顆圓溜溜的荔枝滾到了地上，小丫鬟忙撿了起來，秦芳儀抬了抬手，小丫鬟喜滋滋地用帕子了上邊兒的灰，爾后放進里，邊吃邊走了出去。

秦芳儀看向水玲溪，臉上笑容一收，道：“怎麼又不想嫁給荀世子了？你上回不是還跟娘說荀世子很英俊、很氣度不凡、又很懂人心的嗎？你是不是覺得平南王和倆兒子出了事兒，平南王府便從此一蹶不振了？”

水玲溪抿了抿：“就……算是吧！”

秦芳儀嘆道：“兒啊，娘跟你說，平南王府的案件未必沒有轉機，太子和三皇子攜手拉平南王府下水，但直到現在也沒能把每一條罪證集齊，你知道都是誰在與他們暗中周旋嗎？是荀世子呀！他一一己之力抗衡一個儲君、一個皇子，你不覺得他非池中嗎？”這是水航歌與講過的道理，沒想到如今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你看現在太子了傷，平南王府的案件暫時被擱置，這完全是荀世子的謀劃，你就等著看荀世子給平南王府昭雪吧！”

水玲溪聽不見去……

秦芳儀以為兒只是單純地擔憂自己的將來，繼續循循善：“你是皇妃命格，你要對此堅信不疑，荀世子娶你，將來必得天下！”

那我寧愿嫁給諸葛鈺，助他奪天下！

這話在水玲溪肚子里轉了個彎，出口時了——“娘，我……我對荀世子沒那種心的覺，況且他也不是真心喜歡我，他若是真心喜歡我又怎麼會只給我一個側妃之位？”

其實水玲溪想的是，反正是側妃，倒不如嫁給諸葛鈺！荀楓未來能否娶到一個比麗的子不好說，總之有一半的可能吧！但諸葛鈺的正妃是水玲瓏，贏過水玲瓏的概率是百分之百，所以……完全沒有風險！

秦芳儀如果知道水玲溪此時的想法，一定會氣得當場吐，做妾已經夠委屈了，還是在庶兒的手底下做妾，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秦芳儀的眸一暗，是過來人又怎麼會看不出荀楓是想借機拉攏尚書府和丞相府，而并非真的對玲溪了心？只是玲溪得了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又被太子退了婚，京城里本沒人敢要啊。若是遠嫁他鄉，又舍不得！

用帕子了手，爾后握住兒的手，語重心長道：“自古以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多夫妻連面都沒見過便了親，婚后不都過得好好兒的？這人啊，一旦把子給了男人，心也就放他上了，等你和荀世子圓了房，你自然會時常惦記他的好。”

原先還擔心兒深陷男之不可自拔想旁敲側擊一、二的，現在……都省了？！

把子給男人……

水玲溪細細咀嚼著這句話，腦海里幻想起和諸葛鈺牽手擁抱的畫面，心跳忽而有些加速……

水玲瓏回到王府時剛過了午膳時辰，沒吃東西卻不覺得，便直接去天安居給老太君和王妃復命，難得，今天的王妃居然在和別人談笑風生。

“……我瞧著極好，這花純正，花樣新穎，不像平日里那些繡品，好看是好看就是俗氣。”冷幽茹端詳著一把團扇，微微含笑地點評道。

甄氏就看向對面冒椅上的馮晏穎，喜地說：“哎呀，你這表妹真是個可人兒，我京數日還是頭一回聽王妃夸贊誰呢！”便是水玲瓏王妃也沒夸過！

馮晏穎握住的手，和氣地笑道：“就是癡長一雙閑不下來的手，平日里非得搗騰這兒啊那兒的，你們不嫌煩我都覺著滿足了，夸我可是萬萬不敢當。”語氣里……分明滿是歡喜！

董佳琳垂首淺笑。

姚大夫人嗔了馮晏穎一眼：“哪有人這麼說自家表妹的！我瞧著琳兒的確有一雙巧手，我冬天蓋的被子全是親自繡的花呢！那些夫人們看了都問我是在哪家繡樓定制的，我說是我媳婦兒的表妹，們全不信！”

董佳琳是姚家出來的，好，姚家的面子上也有，諸如此類的贊賞姚大夫人是不會吝嗇的。

老太君和王妃坐在鋪了涼席的炕頭，甄氏和諸葛汐、姚坐在左下首，姚大夫人、馮晏穎和董佳琳坐在右下首，大抵怕諸葛姝言辭無狀，安郡王帶了去放風箏。

姚雖說和諸葛汐名義上和離了，但如今姚住鎮北王府京城誰又不知道呢？唾沫星子差點兒淹了姚家！說好端端的一個嫡長子放棄家主之位也放棄錦繡前程，兒地跑到鎮北王府做上門婿，這簡直把姚家祖宗三代的臉都給丟盡了！

姚家的姿態一直放得特別低，鎮北王府便待們也算客氣，畢竟兒子在諸葛家呢，倆口子恩恩過日子！

甄氏溫和地笑道：“姚大夫人和二今兒怎麼得空過來了？”

姚大夫人不著痕跡地瞟了瞟姚，笑著道：“哦，天氣熱了，我就擔心小汐沒什麼胃口，特地給小汐送些開胃的水果和糕點過來。”大婚當日姚家是出席了筵席的，才三天又上門的確有點兒古怪。

諸葛汐偶一側目，就注意到姚的眼神一閃，避開了的探視。諸葛汐的睫羽了，眸深了幾分。

老太君明眸善睞道：“倆孩子總歸還在一起，多走也是好的。”沒提及二人的復婚，也沒說二人的現狀有何不妥。唉唉唉，兒子是這個態度，也沒辦法！

姚大夫人和老太君打的道不多，尚弄不清老太君的品，便撿了好聽的話說：“老太君講得在理，我有空會多來探小汐的。”

冷幽茹抬眼看了看門外刺目的，云淡風輕地道：“天氣熱，來回跑容易中暑，姚大夫人當心子。”

什麼也無法阻止見兒媳和腹中胎兒的腳步！姚大夫人和悅道：“多謝王妃提醒，我這人有些怕冷，卻不怎麼怕熱的。”

姚大夫人有老寒，一進冬天便痛得筋，平日里走多了其實也不大舒服。諸葛汐也看了看門外，眸又深了幾分。

“世子妃來了。”

隨著門外丫鬟的稟報，水玲瓏步了明廳，待看清屋子里的人后，微微詫異，卻還是從容地與眾人見了禮。

老太君的眼眸在看見水玲瓏的那一刻便瞇了兩道月牙兒，玲瓏是孫媳，有了孫媳才有重孫，老太君一換算，得出結論：玲瓏等于重孫……

“過來過來，到邊坐。”老太君朝水玲瓏招了招手，王妃邊的岑兒忙搬了個杌子放老太君旁，水玲瓏走過去坐下，老太君就拿剝了一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荔枝送到水玲瓏的邊，“解解。”

水玲瓏含笑吃進里，老太君瞇眼一笑：“乖！”

老太君又把一整盤荔枝全部放在了水玲瓏的手上：“吃，吃完了他們那兒還有。”

姚大夫人就心酸了，老太君疼玲瓏明顯比疼小汐多，可憐的小汐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居然這麼不招人待見！

馮晏穎低頭不語，其實從前在姚家，姚老太君和婆婆也是對諸葛汐比對好，哪怕諸葛汐一無所出而生了兩個兒子。說心里沒有一不平衡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邊兒心疼諸葛汐，一邊兒又有點兒“原來你也有這麼一天”的快意……唉！人心復雜！

姚大夫人忍住心底的不適，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府了。”言罷，毫不掩飾地看了諸葛汐一眼。

冷幽茹就淡淡地道：“小汐你和姚送送姚大夫人。”

“是，母妃。”諸葛汐恭敬地行了一禮，和姚送了姚大夫人離去，董佳琳則與馮晏穎攜手一并走了出去。

水玲瓏挑了挑眉，今天的王妃似乎沒那麼不食人間煙火了。往常只穿一條素白羅，今日卻穿了一條紫紗，裾點綴了玉珠，瑩潤的澤像白皙的，霎是迷人。的襟微敞，出繡了紫青鸞的白抹，青鸞的眼珠用金線填充，雖小卻能讓人一眼便注意到它的奪目。

王妃打扮起來……真的很啊……

出了天安居，姚大夫人給林媽媽使了個眼，林媽媽迅速把一早準備好的兩個食盒遞給了華容，華容一擰，沉甸甸的，不像是……糕點！

姚大夫人拉過諸葛汐的手說道：“小汐啊，我知道你吃荔枝，皇后娘娘昨兒命人給老太君送了一些回來，老太君給佟哥兒和智哥兒留了幾顆打打牙祭，其余的我全給你拿來了，你吃不完的再送給別人或賞了下人。”荔枝容易上火，老太君和便沒準備讓倆孩子吃多，但其余的能全部送給諸葛汐也算難能可貴了，畢竟老太君、姚慶、姚霂、馮晏穎都是府里正兒八經的主子。

諸葛汐一聽智哥兒和佟哥兒都沒得吃，心中不免歉疚：“我留下一盒就好，另一盒給智哥兒和佟哥兒帶回去。”

姚大夫人言又止，余瞄了瞄神微微頹然的姚，又笑道：“你和姚一起吃。”

諸葛汐聽了這話心里略微不喜，這是怕姚在王府遭了罪嗎？難道有好東西都是一人獨吞不會分給姚的？

姚大夫人的確有這種擔憂，想起從前在姚家，他們所有人都對諸葛汐很好，比對馮晏穎還好，但他們最疼的人始終是姚，什麼都得先著姚來，如今姚到了諸葛家，自然會擔心諸葛家的人都偏向諸葛汐，而忽略了姚的喜好，尤其姚如今沒了職又惹了怪病……容易遭人嫌棄，這做娘的時常做夢都會哭醒……

姚發現姚大夫人的眼眶紅了，他走上前擋了諸葛汐的視線，小聲問道：“娘，你怎麼了？”

姚大夫人再碎也是不愿兒子替心的，趕抹了淚，出一個大大的笑：“沒什麼，眼里迷了沙子，你好生陪小汐，娘先回去了。”

在姚大夫人轉的一瞬間，姚分明從烏黑的鬢角看見了幾白發……

年輕狂，他只顧著追老婆，卻撇下被他氣得吐的年邁祖母，為他華發早生的瘦弱親娘，他娘不好，走多了路便整夜整夜的疼，聽說王府出事的那段時間，娘每天都過來看諸葛汐……

姚向姚大夫人盡管極力忍卻仍微微發的，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很不孝！

諸葛汐等所有人都離去后就問向了姚：“姚，是不是你跟你讓你娘過來的？”

姚最近本就變得異常敏，此時又突然看見了親娘頭上的白發難得一塌糊涂，是以，諸葛汐稀疏平常的語氣聽在他耳朵里便滋生了一種諷刺的意味，他皺了皺眉，語氣不大好：“難道我娘來府里看我還要經過你的批準嗎？”其實是他告訴他娘老太君看重玲瓏比看重小汐多，他心疼，讓他娘來關心關心小汐。

諸葛汐原本想說姚大夫人不好，前段時間為了照顧已經有些傷到了，姚怎麼還這麼不懂事的讓他娘四走呢？可責問的話還沒出口，姚反倒先噴了一臉！諸葛汐的臉一沉：“你娘果然是不放心你呆在王府了，是不是？你們全家人都以為我欺負你了，是不是？”

姚的心微微刺痛：“什麼‘你們全家人’？諸葛汐你就一直把我當個外人！”

諸葛汐的脾氣本就不好，如今又懷了孕，荷爾蒙紊之下的當即氣得理智全無：“姚！我已經這麼遷就你了，你怎麼能說我把你當外人！”

他每天一起床就是問：“咦？小汐，我怎麼會在你的閨房啊？你原諒我了？不跟我和離了？”

然后，每次都會回答：“姚啊，你聽我說，現在呢已經……號了，你因為某些原因記不住四月十八號之后的事，你都記在了冊子上，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自己翻翻看。然后你說的對，我原諒你了，我們又重新在一起了……還有，我懷了你的孩子……”

日復一日，每次對姚而言都是全新的記憶，于而言卻是無數次記憶的疊加。每次姚看完冊子都會抱著說：“對不起，小汐，我給你添麻煩了。”

這種“對不起”每天都要聽一遍，每次都得作出十分的樣子，因為姚日益敏，哪怕表現出一一毫的淡漠他都會鉆牛角尖，一個人在凈房一坐便是一上午……

姚用筆頭記住的只是重大事件，無法會諸葛汐的苦楚，他被那句“我已經這麼遷就你了”給狠狠地傷到了自尊，遷就就是容忍，容忍則意味著他有不為所輕易接納的缺點，會是什麼呢？連諸葛鈺這種小紈绔都了沙場將軍，他堂堂三品大理寺卿卻淪為一個終日圍著人打轉的窩囊廢，難怪……惹人嫌棄！

諸葛汐發現姚陷了詭異的沉默，突然猜測是不是自己那句話傷到他了，睫羽了，手去拉姚，試探地道：“我累了，我們回屋歇息，好不好？”

姚……微微一笑：“好。”

董佳琳挽著馮晏穎的手走到二進門，馮晏穎停下腳步說道：“就這兒吧，王府的規矩不比姚府的，你且注意些。”

董佳琳聲道：“是，我記住了。”

馮晏穎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外人才小聲道：“你年紀不小了，舅舅和舅母不在，你的親事我會替你持，但我盡量尊重你的意思。”

董佳琳的眼神閃了閃，道：“多謝表姐關心，我心里有數。”

馮晏穎言又止，最終還是轉出了二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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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的飯菜可還吃得習慣？”冷幽茹云淡風輕地問向水玲瓏。

水玲瓏接過老太君遞過來的荔枝，恭謹地道：“回母妃的話，吃得慣。”

冷幽茹牽了牽角，笑意似有還無：“聽小汐和鈺兒說你喜歡吃辣，從今兒起我會吩咐廚房每頓給你加一道菜。”

給了顆甜棗？！

水玲瓏“寵若驚”地福了福子：“多謝母妃。”

冷幽茹又道：“鈺兒吃不慣辣的，偶爾遷就你，你也別當了真。”

敲了個警鐘！

水玲瓏眨了眨眼，心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我能讓給他？“是，母妃，我記住了。”

老太君就看了冷幽茹一眼，神有些復雜，似乎想為水玲瓏說幾句但又礙于什麼最終沒能開口。

水玲瓏就覺得王府一定發生過什麼不知道的事兒，且這事兒和王妃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