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玲瓏回到墨荷院時，詫異地發現華容來了，而在華容旁，是一名結實、不茍言笑的中年婦——袁媽媽。

曾經，在宮里出了玉妃一事后，諸葛汐唯恐心機深沉會害了諸葛鈺，便打算讓袁媽媽來旁伺候，其實也就是監視。毫不客氣地與回絕，甚至不惜與諸葛汐大吵一架，就不知今兒袁媽媽緣何來此了。

二人給水玲瓏見了禮，水玲瓏和和氣氣道：“你們是來替我大姐探王妃的麼？”

華容笑著道：“是啊，聽說王妃病了，大便差了奴婢前來問候，順便和王爺商議了一下墨荷院小廚房的事。”

小廚房？水玲瓏的眼神兒亮了幾分。

華容點頭，笑容可掬：“是的啊，大說今時不同往日，世子爺為辛苦，應酬頗多，回來經常趕不上飯點，膳房離墨荷院遠了些，單獨傳膳需等很久，比不得小廚房方便。”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

水玲瓏勾一笑，仿佛信了華容的說辭：“大姐有心了，改日我一定登門道謝。”

華容卻忽而笑容一收，正道：“大說了，墨荷院的下人都不怎麼知曉世子爺的口味，是以，從即日起，袁媽媽將會管理小廚房，專門給世子爺的膳食。”

華容原以為水玲瓏會拒絕，連一連串的借口都提前編排好了，誰料水玲瓏十分干脆地來了句：“有勞袁媽媽了。”

袁媽媽欠了欠，道：“替世子爺和世子妃效命是奴婢的福氣。”

水玲瓏笑意更甚，袁媽媽是諸葛汐邊一等一的心腹，如此屈才做一個小廚房的老媽子，誰說不是諸葛汐懷疑王妃對的膳食了手腳？也許諸葛汐還沒掌握任何證據，水玲瓏也不指掌握什麼證據，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就足夠了，等到時機，一切自然水到渠！

袁媽媽是府里的來人，除了尚書府的丫鬟有些面生，其他人都認識。袁媽媽和大家打了聲招呼，便去往了水玲瓏給安排的房間，單獨一間，在鐘媽媽隔壁。

水玲瓏的心里快要樂歪了，早上還想要個小廚房來著，下午便有了！諸葛汐也引起警惕了！一切都朝著想要的方向發展，這王府果然旺！

喜滋滋地進了屋，沒多久，余伯來了！

余伯給水玲瓏見了禮，言簡意賅地表明了王爺的意思：王爺想要個丫鬟，名喚柳綠！

這要求委實有些不妥，王府丫鬟過百，諸葛流云要誰不好，偏得要的陪房？換句話說，哪有媳婦兒給公公送丫鬟的？水玲瓏當然不會單純地認為諸葛流云是希柳綠在他跟前端茶倒水。

水玲瓏想起昨晚柳綠曾陪著甄氏一同給各個主子送了年畫，莫非諸葛流云就是那個時候看上柳綠了？

而柳綠是甄氏帶過去的！

午后，張伯在二進門遞了牌子，水玲瓏拿著對牌去前院的花廳見了張伯。王媽媽倒是有幾分機警，聽了水玲瓏的暗示后，一回府便藏在屋外的窗邊聽了老夫人、柳綠娘和柳綠的對話，爾后迅速告訴了杜媽媽，杜媽媽又轉達張伯，讓張伯把消息帶了王府。

水玲瓏才知道，柳綠昨晚咬傷了諸葛流云，隨即有人給尚書府通風報信，希柳綠的老子娘勸誡柳綠一番。所以，柳綠娘找柳綠回尚書府探病是其次，說服柳綠從了諸葛流云是重點。而老夫人之所以參與此事大抵是存了重用柳綠的心思。并不擔心老夫人會唆使柳綠辦什麼事，老夫人所求無非是水沉香安好，卻從沒和水航歌同流合污想要顛覆這個王朝。

就不知那封信到底是不是諸葛流云派人送出的。

水玲瓏有點兒懷疑甄氏在這件事里了手腳，甄氏先是給柳綠送了價值不菲的鐲子，爾后讓柳綠幫挑年畫送年畫，好像如甄氏算準了諸葛流云能夠看上柳綠似的！

甄氏的機不難猜，王妃給下過絆子，便將轉而將王妃一軍，而且這丫鬟既然是的陪房，最后爬了公公的床，難免不讓王妃認為一且都是的主意！

甄氏這個老妖婆，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愜意了？

夜時分，柳綠回了墨荷院，神沮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原則，水玲瓏重柳綠，不代表會像護水玲清那樣替柳綠鋪出一個錦繡前程。柳綠上有高堂，下有弟，作為家中的長，注定會為薄父母眼中的一個貨品，這是封建社會無可避免的悲劇。便是水玲瓏曾經也和柳綠陷了相似的窘境，只不過用盡手段掙了囚籠而已。

水玲瓏有能力阻止諸葛流云將柳綠帶走嗎？自然是有的！

譬如告訴諸葛鈺，我舍不得柳綠！

又譬如，大費周章給柳綠安一個八字不詳的惡名。

但這樣做的后果又是什麼呢？

前者是諸葛鈺忤逆父王，后者是暴自己的實力。

說自私嗎？是的，不想因為一個丫鬟而給自己惹上一，已經得罪了王妃，切不可再得罪諸葛流云。的郭焱，此時正著諸葛流云的保護，在兒子和丫鬟之間，讓選什麼？

柳綠像往常那樣給水玲瓏奉了茶，水玲瓏接過，喝了一口，輕聲笑道：“余伯來了話，讓你去王爺的院子。”

柳綠的眼淚一點一點迷了視線，強忍著不讓其掉落：“是，奴婢知道了。”

沒什麼“謝大小姐一直以來的栽培，奴婢銘記在心”之類的客套話，也沒跪下求水玲瓏救于水火，安靜得仿佛在與陌生人道別。從尚書府走出來的那一刻才明白那句“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有多麼可笑，別說剔做姑子，連尋短見的權力都沒有！就是個不中用的，明知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把賣掉，仍無法眼睜睜親娘給下跪而無于衷。

枝繁了解了事發經過，方知自己錯怪了柳綠，門口，扯了扯柳綠的袖子，低聲道：“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柳綠淡淡地睨了一眼：“總在事后對不起，為什麼事先不給自己留條退路？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結有距離的人，傷害最親的人。我夠你了，以后別來煩我！”

枝繁的心口一震，眼淚落了下來！

柳綠從墨荷院進主院，在王府一度掀起了一不小的風浪，眾說紛壇，好聽的不好聽的都有，但畢竟只是個紅袖添香的丫鬟，又沒做姨娘，大家談著談著便失了興趣。

老太君樂見其，想著如果柳綠能給諸葛鈺再生個弟弟最好！

冷幽茹則閉門養病，拒絕任何人的探視，可見氣得不輕！

甄氏一度擔心自己的小作被發現會惹來諸葛鈺的報復，等了幾天沒瞧見諸葛鈺手，的心稍安，這事兒應當是蒙混過關了！

諸葛鈺的確不知道前因后果，“柳綠給甄氏通風報信，甄氏回贈柳綠貴重鐲子”的事兒水玲瓏命枝繁三緘其口，是以，諸葛鈺和其他主子一樣，都認為諸葛流云看上柳綠只是一個巧合。

墨荷院，水玲瓏將給郭焱做好的冬、中、里、、鞋子，以及用兔編織的圍巾打包好，又裝了許多自制的臘腸、腌、干魚和一些鹿茸、蟲草、人參……預備讓枝繁寄往軍中。在軍營呆過，知道冬天的仗最難打，時常為了伏擊，在雪地里一趴便是一整天，且食營養不容易跟上，常常一碗熱湯并仨冷饅頭，一頓飯便算作解決。

郭焱是將軍，條件或許好些，但仍不放心。

枝繁看著水玲瓏忙碌的影，不失笑：“大小姐啊，裝不下啦！您快把整個墨荷院給搬到北方去了！”

水玲瓏挑了挑眉，看向地上的七八個大箱子，喃喃道：“的確裝不下了呢……那就多雇一輛馬車！多請些人手！算了，還是托鏢比較靠譜！京城東有加海平鏢局聲名不錯，你跑一趟！”

枝繁的角一，大小姐，郭焱是你干哥哥而已，世子爺下江南一個多月，你可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天下的母親某不都是如此，給子的永遠不嫌多，水玲瓏了箱子，又往里塞了兩個郭焱本用不著而也知道的暖手爐。

最后，實在是裝不下了，才讓人將箱子抬了出去，和送給尚書府的年禮一起，是以，沒人懷疑。

諸葛鈺下午去了趟太子府，和云禮商議了一些政事，大抵是和南水西掉工程有關的。

回來時就發現水玲瓏坐在正房等他用膳，他凈了手，和水玲瓏一同坐下，小廚房做的晚膳非常富：湘式小炒五花、宮保丁、制紅燜羊、杭椒牛柳、清蒸鱸魚、油燜春筍、排骨燉小土豆、地三鮮、清炒豆芽、干煸菜花，并一份蓮藕豬手湯、一碗百合玉米羹。

其中制紅燜羊、地三鮮、杭椒牛是鐘媽媽親手做的。

水玲瓏饞得不行，兩眼放，覺著諸葛汐這回是真的辦了一件大好事！

諸葛鈺了腦袋，輕輕勾起角：“吃吧！”

待到諸葛鈺舉箸，水玲瓏也拿起了筷子。

男人吃飯總是較人兇猛些，諸葛鈺吃得略快，水玲瓏還沒吃到一半他的第二碗便見了底，但他還是簡單用了些菜，一直陪水玲瓏吃完。

這一晚，諸葛鈺沒看折子，而是在拉著水玲瓏在貴妃榻上坐了下來，貌似……有話要談？！

水玲瓏眨了眨眼，微微詫異地看向他：“有事？”

“嗯，我查了些消息想對你說。”諸葛點頭，滿眼寵溺地看著，了獨時的邪肆，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水玲瓏好生不習慣。水玲瓏著潔白的裾，微微笑道，“什麼消息？”

諸葛鈺握住了仿佛不知往哪兒放的小手，親了親，道：“三妹和江總督月底，估計下月抵達京城，江總督恤三妹回京一趟不易，過年就呆在京城了。他在城西有座宅子，繞近路和王府不遠，你得空多帶五妹去找三妹玩。”

玩？！總當是個孩子。

水玲瓏用另一手將鬢角的秀發攏到爾后，似嘆非嘆道：“五妹過年……估計得回尚書府。”沒道理未出閣的小丫頭過年仍呆在姐夫家的。

“開春再接過來便是。”諸葛鈺將抱在了自己上，暖暖的氣息一下子籠罩了，水玲瓏垂眸淺笑，“謝謝你。”

諸葛鈺來了逗弄的心思，額頭抵住的，似笑非笑道：“怎麼個謝法？口頭說說嗎？”

額頭冰涼，他的卻暖，自己的子靠上他結實溫暖的膛，像靠著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素來堅強如，也不生出了一瞬的恍惚……就想放下所有戒備，全心依賴他一回！

但很快，又從迷深淵里掙了出來，前世的背叛還歷歷在目，這東西真的不敢要也要不起。

“又發呆！”諸葛鈺懲罰地咬了咬，水玲瓏吃痛，黛眉一蹙，卻是沒瞪他，而是直接咬了回去！

諸葛鈺癡癡發笑，任由的貝齒在他瓣肆意攀咬，不是不痛的，這丫頭使了狠勁兒，但主一回實在難得。

水玲瓏咬著咬著，舌尖到了他的，一電流自腦海里悄然閃過，像微風吹皺了鏡湖，掀起淺淺漣漪，的子一僵，不了。

諸葛鈺不離的，失笑著道：“瞧你這點兒出息！”爾后，扣住的頭，帶著深吻了起來，直到懷中之人氣吁吁，無力地靠在他肩頭，他方才作罷。

水玲瓏抿了抿紅腫的，惱怒地瞪著他，還沒完全喪失理智，知道言歸正傳：“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來著？”

“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對郭焱到底是什麼？”如果有一點點男之的蛛馬跡，他會毫不猶豫地沖到漠北殺了郭焱！

水玲瓏按住心口，眸清澈，毫無閃躲：“親人，和五妹一樣，有些事我……我無法和你解釋，但郭焱于我而言，真的是個很重要的親人，僅此而已。”實在講不出重生了一回的話……

諸葛鈺一瞬不瞬地看著，半響后，拍了拍肩膀，斂起了眼底的復雜之，道：“瞧把你給嚇的！我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麼？”

水玲瓏松了口氣，就想他！問都問了，還想給自己立個牌坊！

諸葛鈺岔開話題：“上次小安子和你說，你娘是斯琴家的小姐，名喚斯琴塔娜，也就是他十多年前失散的姑姑，對嗎？”

水玲瓏幽靜的眸子微瞇了一下：“他是這麼和我說的，難道有問題？”

諸葛鈺摟，下顎住鬢角，正道：“我仔細查了斯琴家的歷史，和他說的有些出。斯琴家的確有斯琴赤那和斯琴諾娃兄妹，于十一年前在大周邊境走散，按照年齡推斷，赤那是小安子，諾娃是畫意，這些都沒錯！唯一的疑點是，塔娜小姐卻不是十一年前與他們失散的，塔娜出生沒多久便被生母抱走，逃離了漠北，塔娜的生母……好像是大周人。”

塔娜的生母是誰不在意，在意的是小安子真的撒了謊！娘不是塔娜，又會是誰呢？

諸葛鈺做了個深呼吸，好似怕會經不住事實的沖擊，輕輕著的脊背，放了語調：“玲瓏，你確定那幅《觀音佛蓮》是你娘的品嗎？”

水玲瓏凝思一瞬，從他懷里直起子，定定地看向他：“我確定，雖然我沒見過《觀音佛蓮》，可那些鎖著的箱子都是我娘的！我小時候看清點過好多次！”

諸葛鈺心疼地捧起白皙的小臉，選了一個較為輕快的語氣，緩緩地道：“《觀音佛蓮》是漠北皇室之，漠北先皇傳給了長公主諾敏，諾敏有個妹妹，就是以冀州知府之的份宮伴駕的……德妃！”

水玲瓏的腦海里響起一聲平地驚雷，炸得目眩頭搖！

曾經無數次猜測過娘的份，哪怕小安子抱著喊“表妹”，也沒有停止這種猜測，或許是哪個權貴仕，或許是某一巨商千金，但萬萬沒料到，娘……是被郭焱屠戮的董氏一族的人？！

這……怎麼可能？！

和郭焱關系要好，郭焱卻屠戮了的母族，哪怕對母族沒什麼，大抵也不免覺著有些荒唐，諸葛鈺將地圈在懷里，地吻著眉眼，到纖長的睫羽出不規律的節奏，他徐徐一嘆：“郭焱屠戮董氏一族的事好像另有，你給我時間，我會查清楚的，嗯？你的世暫且不告訴父王，等我把董氏滅門的詳查清了再說。”

獻出藏寶圖搭救郭焱的事他知道了，父王旁敲側擊地問了的世，他都巧妙地回避了過去。在確定他父王到底對德妃、對漠北存了什麼心思之前，他覺得有必要先瞞的世。

水玲瓏的腦子里嗡嗡作響，如果娘是諾敏，那，同樣是董氏皇的德妃……不就是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