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挑了挑眉，看向他側臉，試探地問道：“皓哥兒，妗妗是不是做過什麼事嚇到你了？你好像，很怕妗妗的樣子。”

皓哥兒抬頭，眼底閃過一晦暗難辨的波，表遲疑了一瞬，又再次低下頭，不說話！

但水玲瓏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瞬的異樣，一個孩子，年僅四歲的孩子，不應該出現如此復雜的眼神，水玲瓏實在不記得對皓哥兒做過什麼，因為皓哥兒從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出了對的強烈排斥，不似厭惡，更像懼怕。

可他是孩子，自己又不能他，水玲瓏頓了頓，笑著將糕點推到他手邊：“吃吧。”

水玲瓏以為皓哥兒會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樣搶了糕點就跑，誰料，皓哥兒靜靜地扭頭看了糕點一眼，爾后懵懂的眼神落在了小夏的臉上。

小夏一驚，看……看做什麼？

小夏吞了吞口水，福著子問道：“表公子……有何吩咐？”

皓哥兒把剛才的作重復了一遍，先看糕點，再看小夏。

小夏似乎猜到了什麼，壯著膽子道：“表公子……是……是要奴婢喂嗎？”

“嗯。”皓哥兒發出了一聲淡淡的鼻音。

這回別說小夏，便是水玲瓏都有些驚訝了，皓哥兒從不理人、從不說話，你問他也好，吼他也罷，他總是默不作聲，除開上茜，誰也沒法子得到他一星半點的回應，可剛剛……他應了小夏？！

小夏寵若驚得連呼吸都快忘了，怔忡了半響，皓哥兒竟也沒催，直到水玲瓏朝使了個眼，才忍住滔天驚駭，行至皓哥兒側，用銀筷子夾了一塊椰紅豆糕，慢慢地喂起了皓哥兒。

皓哥兒狼吞虎咽地吃完，小夏又喂了小半杯水和一個紫薯蛋撻，皓哥兒照單全收！

末了，皓哥兒跳下地，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夏有種被帝王給寵幸了的榮譽！

水玲瓏向皓哥兒遠離的背影，深邃如泊的眼底劃過一意味深長的亮，那亮緩緩流轉過小夏清秀的臉，幾乎是同時，幽幽的話音響起：“做得不錯，皓哥兒有進步了，這個月的份例銀子翻倍。”

小夏聞言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思緒，撲通跪在了地上，訴求道：“世子妃！恕奴婢斗膽！奴婢……奴婢能不能不要份例銀子，改求世子妃一個恩典？”

蹬鼻子上臉的人水玲瓏不喜歡，若是提什麼過分的要求，自己或許立馬將趕出紫藤院，不為別的，就是不想看著鬧心。水玲瓏緩緩地道：“你要什麼恩典？”

小夏鼓足勇氣道：“奴婢請世子妃準許奴婢在不當值的時候回家一趟，將份例銀子和裳送回去，順便也帶奴婢的兒看看父親和弟弟。”

原來是這個要求，家有重傷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兒子，回去探一番合合理。水玲瓏神稍霽：“好。”

小夏心頭一喜，磕了頭響頭！

小夏回房后，即刻將這一絕世好消息告訴了小秋雁，小秋雁興得在床上跳了起來：“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回家看爹爹和弟弟了嗎？太棒了！太棒了！娘親你好厲害！你說到做到，沒有騙我耶！”

“都……都是運氣。”是啊，天知道表公子今兒的什麼瘋，竟然和這般親近，又是應聲，又喂，所以世子妃才一個高興準了請求，如若不然，還……真沒膽子求恩典！

小秋雁又跳到小夏的懷里，一句句“娘親好棒”、“娘親好厲害”，夸得小夏滿面赤紅。

突然，小秋雁目一掃，只見門外似有一片銀角，好奇地穿了鞋子下地，朝門外跑去，可當過門檻時那片角又不見了。撓了撓頭，看花眼了？

夜時分，安平傳了消息，軍機有事，諸葛鈺要晚點回，讓水玲瓏先吃飯不必等他。

水玲瓏用了膳，喂了姐兒和哥兒，又給倆孩子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最后，挨個做了嬰兒，倆孩子得連泡泡都不吐了，就那麼“嗯嗯啊啊”地，姐兒時不時地“”兩句，哥兒似乎想模仿，卻只能“啊啊啊”。

水玲瓏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已經可以預見明的兒將來會把呆萌哥哥給整什麼樣了。

曬了兩天太，水玲瓏明顯覺到姐兒上的黃疸退了些，所以，哪怕夜里吐吐得水玲瓏揪心，水玲瓏還是決定將“曬太”進行到底。

拿出諸葛鈺親手做的木偶玩逗著姐兒和哥兒，哥兒非常興，小胳膊小兒好一陣揮；姐兒較為安靜，直到困了想吃，才嗚嗚咽咽地哭了幾聲。

水玲瓏將姐兒抱懷中，開襟喂，哥兒沒了玩伴，也“啊”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小夏忙將哥兒抱著喂。

哥兒含著一個，手里得抓另一個。

水玲瓏看著哥兒這副得了諸葛鈺真傳的樣子，實在是嘆“虎父無犬子”，都是吃的貨！

哥兒和姐兒睡著，水玲瓏打了呵欠，也準備睡。這是他們三人雷打不的親時刻，水玲瓏會和孩子們一起睡在床上，等諸葛鈺回來，再讓母將哥兒抱去偏房睡，姐兒留下，與他們同眠。

但今晚，水玲瓏沒等到諸葛鈺將吻醒，反而等來門外悉悉索索的吵鬧聲，了眼，就見枝繁一臉惶然地打了簾子進來，燭火昏黃，照在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目驚心的澤：“大小姐，王爺……王爺出事了！”

主院，諸葛流云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胡大夫擰了帕子掉他傷口的淤，爾后放進盆里，丫鬟撤走第三盆水，立時有人奉上第四盆。

余伯看著那猩紅的傷口和胡大夫一層層翻開幾乎能窺見白骨的，心里打了一個又一個突，近一年來，王爺的病災似乎太多了些，先是在戰場上傷了，爾后被王妃害得中了毒，眼下又……

“老胡，怎麼樣？”余伯焦急地問向胡大夫，胡大夫不老，三十有一，卻與余伯關系親近，是以二人的稱呼比較隨和。

胡大夫嘖嘖地嘆了口氣：“哎呀，這劍要是再偏一寸，不，半寸，王爺的命就不保啦！”

再偏半寸就不保，言外之意是現在保住了？余伯懸著的心稍稍放下，語氣依然忐忑：“你你你你……的下手輕點兒……把都翻起來做什麼？”

胡大夫就慢條斯理地說道：“傷口得清晰干凈啊，不然容易染，腔的位置不同于其它地方，得格外小心謹慎。”

余伯轉面向睫羽一直、一直的冷幽茹，眉頭一皺，嘆道：“王妃就在這兒陪陪王爺，等王爺清醒了再回清幽院吧！”

一介奴才，替主子做了決定，若非火到極點，他也不至于以下犯上。

冷幽茹深吸一口氣，看向了昏迷不醒的諸葛流云，眼底有濃濃的不解和淡淡的忍相繼閃過！

胡大夫理傷口并纏了紗布，累得滿頭大汗，了汗，他對王妃行了一禮，道：“啟稟王妃，不沾水，靜養，尤其不要左臂，以免撕扯了傷口，康復時間得據每天的恢復狀況而定。”

“王爺傷了？怎麼回事？王爺今兒不是陪王妃回娘家給冷老夫人賀壽了嗎？王妃有沒有傷？”水玲瓏半夢半醒間聽了枝繁的稟報，登時睡意全無，遂詫異無比地問。

枝繁驚魂未定地捂著口，努力用平常的口吻答道：“個中細節奴婢也不清楚，安平是在二進門等世子爺，無意中發現眾人抬著渾是的王爺回來了！胡大夫急沖沖地跟著后頭，表不大好，肯定是王爺傷得很重！王妃沒聽安平提起！”

沒提起就是沒事。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若有所思道：“與王爺一并回來，或前后進王府的除了咱們王府的人，可還有別的人？”

枝繁的頭了一下，認真點頭：“有！安平說是冷老夫人邊的崔媽媽！他曾經隨世子爺回過幾趟冷家所以認得，還有……”

“還有？誰？”水玲瓏睜大眼問道。

“另一個人走得太快，安平沒看清，丫鬟打扮，像是冷府的，第一個進府，隨后才是重傷的王爺，最后是崔媽媽。”

這麼說王爺是在冷府出的事了，若非如此，冷家也不會派人上門。可既然要派，干嘛一前一后，不搭伴而行？

“我去看看王爺，你葉茂和鐘媽媽進來守著哥兒和姐兒。”

“是！”

水玲瓏穿戴整齊，洗了把臉，帶著枝繁去往了主院，一進主院，便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水玲瓏汗倒豎，趕加快步子過了穿堂。

“冷幽茹！諸葛家到底欠了你什麼？王爺又欠了你什麼？你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王爺？他是你丈夫啊，冷幽茹！我回來的第一天，他就告訴我不要恨你當初走了我！在你差點兒害得諸葛家斷子絕孫以后！在你差點兒害得他長眠不醒以后！他對我講了那樣的話！冷幽茹你的心是什麼做的？”上茜指著冷幽茹的鼻子，聲嘶力竭地斥責了起來！

老太君抱著諸葛流云的胳膊，哭得天昏地暗：“我的兒啊……”

岑兒往冷幽茹邊一站，怒目而視道：“夫人！王爺的傷不是王妃害的！”

上茜橫眉冷對，怒不可遏道：“不是做了那樣喪心病狂的事得罪冷家，王爺用得著替擋這一劍？知不知道，那種況有多兇險？”

再看向冷幽茹，眸越發犀利冰冷，“冷幽茹你真是太可怕了！丈夫你害，養子、養你害，連從沒對你造一分一毫傷害的侄兒你也能忍得下心去陷害！你倒是說說，這世上還有沒有人是你不敢害的？”

老太君的子在上茜的話里一點一點變得僵，自打府，流云三不五時地出事，撇開頭一回沙場創，后面兩次可都與冷幽茹有直接的關系！上茜說的對，在對諸葛家和流云做了那樣喪心病狂的事后，流云還為求，到底憑什麼這麼揮霍流云的？又憑什麼讓流云為做的惡事承擔后果？的心腸如此歹毒，本不會記得流云的好！保不齊哪天又會傷害流云！傷害小鈺！傷害小汐！傷害玲瓏……甚至傷害可的曾孫！

老太君看向，滿是淚水的眸子里閃起憎惡來！

冷幽茹埋在寬袖下的手得青筋凸起，面卻淡漠如水，仿佛被沒聽見上茜的指責，也沒察覺老太君的怒火。

老太君想趕走，真的、真的想趕這個不詳的人走，可一記起老太爺臨行前的叮囑，又堪堪忍住了心底呼之出的言辭，甚至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管不住趕出府的話，就那麼抱著兒子的胳膊，淚水一滴一滴地流下。

“娘！您別太難過！仔細哭壞了子！胡大夫說了王爺沒有生命危險，很快便能痊愈的！王爺……王爺疼幾天……等傷口結了痂……一切就都好辦了……”上茜泣著，后面漸漸詞不句。

老太君就看向兒子前約滲出的繃帶，哭得越發洶涌……

上茜一邊用帕子抹淚，一邊暗暗狐疑，冷幽茹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又無意中波及了王爺，老太君子如命，怎麼一點兒表示都沒有？不應該把冷幽茹趕出府嗎？

王爺也真是的，冷承坤找冷幽茹算賬，他湊什麼熱鬧？就不怕自己一命嗚呼了？況且，他把冷幽茹當個寶，冷幽茹當他是草，瞧瞧，傷這樣，冷幽茹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掉！

上茜的眸一厲，很快再次哭了淚人兒：“娘您回去歇息，這兒有我照顧王爺就好！我一定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傷害王爺的！”

老太君猛然抬頭，看向冷幽茹道：“我不想再看見你！你不喜歡禮佛嗎？那好啊，你給我住進佛堂！一輩子也別再出來！”

上茜心頭一喜，幽……也不錯！

冷幽茹的眼皮子了，掌心已經被指甲摳出來，一點一點滴在地上，卻沒人看見，看見了也裝作看不見，們悲傷們的，依然只能孤獨自己的，連掉一滴淚都會為假惺惺的笑話。

“冷幽茹，我冷承坤是嚇了眼才這麼多年一直袒護你！你這只白眼狼！居然將毒手向了我的兒！到底怎麼招惹你了？我們冷家沒你這種敗類！從即日起！你不是我冷承坤的妹妹！”

“姑姑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設計姚和冷薇？又怎麼可以害死冷薇？我以后再也不會你姑姑了！你太令我失了！”

“冷幽茹你這個魔鬼——你把兒賠給我……”

“幽茹……幽茹你怎麼能對薇兒做那種事？你我到了黃泉路上怎麼和你父親代？”

仰頭，不知將什麼回了眼底，轉，朝門外走去。

突然，手腕一，回頭，就看諸葛流云虛弱地睜著眼，用盡最后一力氣，抖著地抓住了的手……

出了主院，上茜氣得半死！冷幽茹明明犯下這麼大的罪孽，為何老太君不罰，王爺也不唾棄？王爺不是最討厭蛇蝎心腸的人嗎？當年他擇偶的標準可全都是正面的，怎麼十七年不見，口味變得這麼重了？

想著老太君明明下命令幽冷幽茹，王爺卻不知怎地突然清醒，強地留下冷幽茹，而本該陪著王爺共度良宵的落單，就抓心撓肺！

上茜送了老太君回天安居，憤憤不平地朝清雅院走去，剛走了幾步，便和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媽媽不期而遇，瞧打扮，不像是王府的人。

崔媽媽的都快跑斷了，扶著墻壁大口大口氣，待到回神時便發現一名姿容艷麗的婦人朝徐徐走來。心中暗驚，這名子好面生，保養得當，像二十來歲，但眼神沉著，明顯與姑一個年紀，就不知是誰了。或許是……府里的二夫人？

崔媽媽了額角的汗，主行了一禮，不太確定只了夫人：“夫人，請問一下老太君的天安居在哪兒？我一路問過來，說是這個方向，奈何我眼神實在不好，怕看岔了。”

上茜問道：“你是……”

崔媽媽和和氣氣地答道：“我是冷老太太邊的崔媽媽，奉了我家老太太的命前來與老太君說些事兒！還請夫人幫忙指個路！不甚激！”

原來是老太太的心腹，冷承坤已經派丫鬟給老太君稟報了實，恰好當時也在場，冷承坤的態度已經非常堅決，事絕沒轉圜的余地，那麼，老太太又接著派了人來找老太君又是什麼意思？總不會再把冷承庫的立場重申一遍吧！

思及此，上茜的眼神閃了閃，和藹地道：“哦，實不相瞞，老太君聽聞噩耗，氣得不輕，現在已經歇下了，你有什麼事與我說吧，回頭我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娘。”

稱呼老太君為“娘”的中年婦人，除了姑應當只剩那位二夫人了。自己不能白跑一趟，見不著老太君，信也得帶到才行。崔媽媽著寬袖道：“既如此，就有勞夫人替我將信轉給老太君了。”

信？果然有貓膩！

上茜溫和地笑道：“沒問題，我給你送到就是。”

“多謝夫人！”崔媽媽繼續朝袖子里，可來去了半天也沒到東西，難不……剛剛走得急，把信弄丟了？

“大小姐，你看！”

夜朦朧，月輝淺淺，枝繁打著燈籠在前照明，走著走著就發現一簇丁香花旁有一片白的微，拾起來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封信，這才有了前面那句驚詫的話。

水玲瓏將信拿在手里，上面寫著：諸葛老太君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