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賢妃煩極了,人帶著兩個公主一道去了趟慈敬宮。
天氣一日涼似一日,走在宮道上目的景致也有幾分蕭索。慈敬宮里有幾顆高大直的銀杏樹,一到這個季節,一片片金黃的葉子就隨風拂落。它繁盛的時候是艷黃濃彩的絢目。它零落時,枝頭空泛,也不過是如此。
夏賢妃在簌簌的落葉聲中,進了慈敬宮的門。
太后才用了早點,在屋里頭踱步消食,竇嬤嬤將昨天的事撿著要的說與聽:“……皇上進去了,就沒再出來,只待清晨上朝,黃德飛才把人請出來。隨后祥福宮就傳了太醫,奴婢去太醫院問過,倒沒什麼大礙。”
太后默默聽著,知道左右不了趙譽的決定,但福姐兒的際遇,覺得心驚。算是運氣很好的人,宮后不過承寵兩三回就生了皇子,后來靠著熬資歷做了德妃。前頭那皇后去的也早,趙譽繼承大統后從集芳閣搬出來住進了慈敬宮順順當當地做了太后。外頭人說起的運道,都是好生艷羨。
在宮里頭過了大半輩子,見慣各種人,有的盛極一時,有的風頭無兩,有的韜養晦,有的一路高歌。但不管那些妃嬪們多寵,也沒有人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從秀做到貴妃。沉迷破格偏寵,這都是昏君才會做的糊涂事。
趙譽算是昏君麼?
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十分了解,他瞧似溫和無害,對誰都不錯,其實心狠手辣,為大事手上也不是沒沾過無辜人的。但,那又怎樣呢?歷史如何書寫,要他首肯才行。污點隨意抹去,余下歌功頌德的漫長篇幅,誰能奈他何?
太后約猜的出趙譽的想法,他制于人太久,登基做了皇帝后尚要仰人鼻息很是委屈了一些年,終有一天他手掌天下能自己做主,他定然要做些出格的事來補償給過去的自己。也是要用這樣的方式給外頭不安分的那些人拋出一個明晃晃的訊息:朕知不可為,但朕偏如此做了,朕就是要看看你會說什麼。
沒人會吭聲。
在這樣的態勢下一定要做個刺頭,做個數派,做個趙譽記恨的人,得不償失。
自打華出生后,太后也很再勸趙譽什麼雨均沾。知道夏賢妃是不可能了。夏賢妃時年三十六,民間這個歲數的子,多半可做外祖母了。趙譽也明顯地表示出,他對夏賢妃實在半點沒有興趣。這種事太后無法強求。
沒有子嗣的國母也注定做不長久。如今太后的母族日薄西山,已經漸漸被隔離在朝堂中心之外,太后見過娘家的兄長,兄長勸:“羅家已是如此,無謂再做掙扎,皇上瞧在這親緣份上,瞧在太后份上,尊榮不會,卻也不能再多奢了。大兄年歲也長了,孩子們無心仕,被縱壞了,……由著他們吧。”
那天兄長走后,太后哭了許久。也是從那天起,不大再見夏賢妃了。
因為覺得歉疚。
夏賢妃是為了才進宮的。許諾過金閃閃的將來和數不盡的好,哄那個自小就果斷利落的姑娘進了宮給作伴,而今,卻什麼都兌現不了。
夏賢妃求見,太后本是想推拒的,聽說兩個公主也跟著來了,太后這才應承見一見。
到了這個年紀,難免害怕冷清,喜歡熱鬧,喜歡孩子,喜歡聽年輕人歡歌笑語。一手摟著夏賢妃的炎華一手抱著才開始牙牙學語的雪兒,很是逗弄了一會兒,竇嬤嬤把孩子抱下去奉茶上來,太后接茶過去的時候,一眼瞥見夏賢妃鬢邊的銀。
比當初發現自己頭上生了白發的時候還要恐懼。
睜大眼睛,仔細辨認著那片頭發,不是反,也不是眼花,的的確確是白發。
悲從中來,——小一輩的人都老了,命運在前頭還給留了多春夏?爭到最后,一抷黃土一堆白骨,又有誰逃得過?
夏賢妃說了很多話,話里話外的提及福姐兒腹中那個也許會改變宮中格局的孩子,和自己宮后苦心勞的這麼多年。
以往,太后會給指路,替做主,至會安,告訴還有自己和整個家族做靠山。
今天太后卻什麼都沒說。其實是本沒有在聽夏賢妃說些什麼。
夏賢妃的失沒有表現在臉上,又坐了會兒,才微笑著告辭出來。
夏賢妃抬頭了眼院中那棵葉子已經所剩無幾的銀杏樹,遮住眼睛不把眼淚催出,只是低啞著嗓子道:“又是一年……時間不等人啊。”
只有的心腹宮聽懂了這話的意思。
接著,南苑就出了事,有個小宮人因做錯事被華責罵了幾句,竟做下在井中投毒的惡事而后畏罪自盡。南苑的宮人因飲了井水死了十幾個,南苑的水都不能再喝,張嬤嬤人奏請皇上示下,是不是能讓公主遷回原來的瓊霄閣。
事關華命,趙譽無法不答應。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華回到了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 快結束了。
福姐兒想到自己要當著趙譽面兒甩他閨掌,做個兇惡狠狠的后娘,心里就莫名的有點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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