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得不行,一把奪過書道:“知道你是拿著俸祿薪水的堂堂將軍,就算落第也無妨,自然比書云那孩子有底氣。可你也得做樣子看看正經書啊?拿著醫書看個沒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考太醫院的空缺呢!”
這兒子大了不由娘了,還沒等桂娘說上幾句呢,天復已經站起來,徑直朝外走去了。
桂娘脖子喊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去,這邊正裝箱子,還需得你看著什麼短缺呢!”
天復卻頭也不會道:“母親看著裝,只注意不要裝帶字的書本紙張,不缺文房四寶就行。”
說完,他便出府上馬走人了。
該死的丫頭,這樣的日子也躲著不見他,難道是真不將他這個表哥擺在眼里了?
知晚的確是在躲表哥。
不為了避嫌,不知為什麼,現在只要一看到他,都會想起他給涂勻胭脂的形。
表哥的臉當時挨得那麼近,目又那麼熾熱……
而每次想到,就會覺得心里有些發慌,偶爾在盛府的飯廳里見到他,眼睛也不敢看他。
既然如此,倒不如出來靜一靜心。
舅舅通瘍醫一道,當初隨船時,那些船工遭遇海盜時有傷,舅舅為船上之人補刀口,剔除斷箭都不在話下。
不過當初表示想學瘍醫的時候,章韻禮卻不以為然,覺得小姑娘是異想天開。
章家的瘍醫向來傳男不傳,所以當年他妹妹有心學醫,也只能跟著母親學習科一類。
倒不是他祖上或者是父親看不起子,而是瘍醫的確不適合子來做。
一般人學醫的時候,初時都會覺得瘍醫應該比診更容易上手。
不過等真做起來時,才發現這第一個關卡就是面對淋淋面目全非的傷口,又或者是膿水直冒的腫瘤。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坦然面對的。
當初父親帶徒弟時,領著十幾個要學醫的弟子圍觀他給一個路邊的乞丐切除脖子上的腫瘤,惡心得看吐了一半的人,有幾個立刻便打了退堂鼓。
等學時,算上他這個逃無可逃,必須傳承家業的兒子,總共才有三個出師的。
一句話,學瘍醫,那得有屠夫的心腸,繡花的手指。
而他的這個外甥看起來弱弱,又在盛家那樣的人家養尊優多年,豈能從事這等一般郎中都瞧不上的行當?
不過知晚既然開口,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回絕了外甥,所以只吩咐跟兒子章錫文一起練習刀功,解剖老鼠。
依著他的意思,小姑娘家看到灰溜溜的耗子,便會嚇得尖出門,以后便也絕了想學瘍醫的念頭。
可是沒有想到,他這個滴滴的外甥拆卸了頭上累贅的釵子,用襻膊固定好礙事的長袖子,便扎了圍,深吸一口氣,手籠子里拎著一只灰耗子出來了。
章表哥在一旁看得有些直眼,拿著大竹鑷子小聲道:“表妹,不必上手,可以用這個夾。”
知晚拎著吱吱的老鼠的尾,不好意思沖著舅舅和表哥一笑,說道:“原來如此,那接下來該如何做?”
章韻禮也看出知晚還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最起碼在膽上,比他的兒子都強。
所以他贊許點了點頭,指著一旁小鍋里熬煮好的麻湯散道:“給這老鼠喝一些,它就能如假死一般不再掙扎。這是我章家獨門的麻湯散,跟神醫華佗的麻沸散有異曲同工之妙。”
于是知晚又給老鼠灌下湯藥,然后跟著舅舅一起學習如何避開管,沿著理下刀。
等章韻禮看著外甥拿刀穩準,下刀毫不遲疑的架勢時,心里更是一驚,連忙問是不是以前給人過刀。
知晚想了想,便說有倒是有一次。不過那次不像舅舅下刀這麼細,下手狠了些,直接將人的手給砍掉了。
章家父子二人倒吸一口冷氣。
等聽了知晚曾經路遇匪徒,又砍下匪首一只手的過往,再次大吃一驚。
章韻禮覺得自己真是小瞧這孩子了。
不過有這樣的膽,又是膽大心細的,還真是個難得一遇,學瘍醫的好苗子!
當下章老先生倒是收起了敷衍的心思,決定將章家的絕技盡數傳授給這個孩子。
所以從那天起,知晚便時不時到舅舅這里,練習剖耗子,還要學習人的經脈管分布,更要記錄案例,忙得不亦樂乎。
今日倒不是故意躲起來不幫嫡母姑媽們張羅事填裝箱子,而是一門心思想著這兩日舅舅布置的功課,想著早點去京郊,多練習一下。
今日還帶了給章表哥做的新。
章錫文久久不曾有過新,雖然到京郊的院子住下后,照顧父親的婆子也給他們準備了服,可是那些哪能跟表妹的心意相比。
所以他連忙穿上,然后跑到院子里對表妹道:“你的手可真巧,這服真合!”
知晚正坐在院子當中的石桌子上,用朱砂給泥人的表面畫經脈管。笑著道:“你喜歡就好,這服除了樣子是我裁剪的外,其余的都是我的丫鬟補的。”
章錫文喜歡得不行,著服袖子道:“經了你的手,便跟別的服不一樣,這布料真好,一定很貴吧?”
知晚低頭道:“我買得多,店家給了折扣……表哥你快點來做功課吧,一會舅舅要檢查泥人畫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