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復覺得自己的心得如被暖日照拂融化的春雪。
他當初知道變賣鋪子要走,心里空的,只覺得他是以前會錯意了,還以為晚晚的心里或多或會有他,只是礙著圣上要為他和公主撮合,才一意回絕。
可是后來,他拒了親,卻一意還想走。現在天下有幾鬧了荒,很多地方流民不斷,并非太平盛世,跟的舅舅一家又能到哪里去?
所以他干脆便給寫信,告訴,他不會迫著,便如三年前參軍一般,他先離家就是了,也免得在府里待的不自在,總想著要離開。
他走了,家里得上一陣,祖母離不開,才能在盛家繼續呆著。
可是他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背著祖母,自己一個人求告陳二爺,搭著他的船一路追攆過來。
那陳二爺是個老江湖,看著形,怎麼能猜不到盛家大姑娘和表哥的形?
所以盛大小姐還沒下船,他就飛鴿傳書給天復送信去了。
可偏偏天復帶著人去了臨鄉,耽擱了幾日才回縣衙,等看到書信時,急得立刻跟臨郡的總兵借了兵馬,才前去迎。
這兩天里,他急得里都起了大泡,就怕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才在剛遇見時,劈頭蓋臉好一頓罵。
可是現在,小小的人兒就這般披散著半的烏黑頭發坐在他的對面,荑纖腕輕輕地用紗布裹著他的傷口。
這一刻,就算冷破舊的臨時署,也如瑤臺玉樓一般,人生得佳人如此傾心相隨,死在此地也值了。
“你心里是有我的,對不對?”
知晚抿不肯回答他,只說出自己此來的目的:“我來,只是因為祖母想讓你回去,倒也不必拘泥仕途,你這次傷,心里也該知此地的兇險了!”
天復笑了笑,并沒有回答,只是在包扎了傷口之后,給披上披風,領著到轉轉。
等到了夜低垂時,他們登上離署不遠的一小山上,放眼去,貢縣搭著架子,掛著油燈的大小鹽井,星羅布,盡收眼底。
他指了指那些鹽井對知晚說道:“這些鹽井中,有些已經有近千年歷史,所采之鹽供應中原諸國。歷代帝王都知這鹽的重要,止私人買賣。得貢縣,便得舉國之財,可定邦,也可傾國。可是……太子康復之后,初涉國政,便總理鹽務。為國儲,負責鹽稅,卻在這鐵桶圍鑄的貢縣里安不得半個人進來……一國儲君,若手不握錢,便是個擺設笑話。就算陛下將來傳位給殿下,也坐不安穩。如今我來了,就是要看看,這鐵桶包圍的貢縣能不能撬開一條子。”
知晚著山腳下那一片鹽井,聽著表哥的話,心里約約猜到了表哥被貶到此的原因,竟然是表哥與太子謀而為。
聽到這,不但沒有釋懷,反而心里更加焦躁沉重,反手拉住了表哥的袖道:“難道就沒有別的合適人選了?這個‘鹽’字已經吃進去多人了?就算有太子給你撐腰,可你一個京城里來的龍也斗不過當地的地頭蛇啊!你不是最孝不過?難道就不怕你母親哭瞎了眼,你外祖母為你擔憂得病倒?”
天復低頭看著知晚,反手握住了的荑,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可……若是凡事患得患失太重,失去的有時反而更多。我這輩子不是做母親的兒子,更不愿困守府宅里的一方天地。榮辱皆為我搏命而得,豈可效仿紈绔,靠著姻緣帶攀附而上?”
說到這,他頓了頓了,再次問:““你心里是有我的……對不對?”
知晚低頭還是不說話,最靈古怪的丫頭,若是想敷衍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好聽的話從的里蹦出來。
可是此刻卻不愿意敷衍,又不肯承認,只倔強地沉默,跟他,也是跟自己鬧著別扭。
天復現在似乎有些懂了,英俊的面龐洋溢著寵溺的笑,輕聲道:“你不用說,我心里知便好了。我在貢縣,不知要呆上多久。過兩日,陳二爺的船還要回來,你正好可以坐船回去,只要你平安回京,我也便放心了。”
知晚見勸不他,便氣道:“你不怕我回去就嫁人了?”
天復臉上的笑意轉淡,沉默了好一會道:“若是我在京城時,這話聽了只怕要氣炸了心肺。可我來了這里,你又不管不顧地來了,我若真有什麼意外,反而放心你有嫁人的心思,最起碼你將來能有人照顧,雖然那個人可能不是我……”
說到這里時,天復的心堵得厲害,只想想被別的男人摟在懷里,就心肺炸裂。
他深吸一口氣,握住了的胳膊:“你再等我一年可好?我臨走的時候已經吩咐了賬房,我若意外不能回來,就將我名下的產業分一分,一半要留給母親,另一半給你添嫁妝,這樣你無論嫁給何人,心里都有底氣,也不讓人給氣……哎……”
他的話還沒說完,知晚已經氣得拍了一下他的傷手,疼得他一吸冷氣。
天復蹙眉道:“下手這麼重,不怕我的傷口開裂?難不你心急現在就要嫁妝?”
“那傷口得結實著呢!怎麼會輕易開裂?我看陛下你多吃些鹽果然沒錯,好端端地跟我代什麼后事?有這話,跟你的娘子說去!哪個要你的家產添嫁妝?”
知晚氣得臉頰都紅了,真恨不得將天復那張氣人的也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