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瓷鋪子里挑揀時,旁邊便過來一位錦華服的夫人沖著笑,直夸有眼,這瓷尋得好,不像,看了半天都沒法定主意,知晚笑了笑,也幫挑了花。
再然后,那位夫人便覺得知己難逢,盛邀約著知晚到一旁的茶樓里坐一坐。
知晚眼角余掃到了馬車上掛著的家宅牌子,微笑地道:“既然夫人盛難卻,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于是們一起上了本地最大的茶樓。
這位姓榮的夫人出手豪爽,點的茶水都是百兩一壺的大紅袍。
知晚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虔誠地飲了一口后對榮夫人道:“這茶水金貴就是不一樣,我喝一口就覺得口齒生香,通都舒暢了……”
榮夫人笑瞇瞇地道:“你喜歡就好,這樣的茶葉我家里有得是,回頭人送幾盒給錢娘子你就是了。”
知晚連忙擺手道:“那怎麼使得,你送出這麼貴的東西,你相公不得責備你?對了,還沒問夫人是哪個府上的?”
當聽聞這位榮夫人竟然是當地岳家的二兒媳婦的時候,知晚立刻騰地站起神來,手足無措道:“原來你是岳家的人……你……你想對我怎樣?”
這副不鎮定的樣子倒是逗笑榮夫人了,和悅道:“我又不管家公和夫君的營生,不過是在后宅里相夫教子,能將你怎麼樣?若是我沒猜錯,你是大人的夫人吧?”
知晚這才忐忑地坐下,不過聽榮夫人這麼一問,便學了豆花攤子老板娘的尷尬樣子道:“哪里是屋頭,就是他的遠房不搭邊的表妹……用你們當地的話講,什麼來著……‘攪家’罷了……”
榮夫人聽了渾不在意地笑道:“大人到任,別的人都不帶,帶你一個,足見對你有多寵看重,在我們貢縣的百姓眼中,您就是堂堂知縣夫人呢!”
知晚聽了這話眼睛一亮,腰桿也微微直了起來,全然是小家子氣不上臺面的樣子。
榮夫人看這樣,心里冷笑一聲,也有了底。
像這樣的人,一盞好茶就能喝得眉飛舞,足見是個沒見過世面,無城府的。
也就是模樣生得著實俊俏,眼皮子卻如此淺顯,若不是能以事人,當真百無一用。
方才買瓷碗時,也是一副錙銖必較的仔細樣子,若是許了真金白銀,必定是要與自己結下莫逆之,也會去說天復不必跟岳家的鹽行過不去。
這選人就能看出一個男人的城府心。
天復能將這麼一個姿容,卻大無腦的人帶在邊,可見也是個耽于的好之徒。
只要大人是個有的蛋,用犬馬聲的富貴金水澆灌,不怕這位大人不拜在岳家的門下!
于是榮夫人便挑揀好聽的一頓奉承,只將這位錢娘子哄得是滿面帶笑,兩人又約了一起逛街的時間,這才依依不舍別離。
等晚上天復回來,在院子里的青藤架下洗臉的時候,知晚一邊在院子里喂,一邊給他講了結下貢縣第一個“手帕”的事。
天復渾然不在意,一邊洗一邊聽著講,直到自稱是他“攪家”的時候,才抬頭看著,一本正經道:“本不擔虛無的罵名?你倒是說說,我何時攪過你?便是親一親,你都不讓。”
知晚可是在一本正經地說事,沒想到天復居然不正經地言語撥,頓時紅著臉,笑著將手里一把黍米揚向天復:“我……我什麼時候不讓你親了?”
天復甩了甩一頭的黍米,大步流星地朝著走來,一把將抱起,朝著屋里頭走去。
既然得了佳人的口頭諭旨,豈有不親的道理?
知晚有點小慌神,捶著他的背笑著道:“哎呀,你這是要干嘛?”
天復將扛到屋子里后,朝著的櫻便狠狠啄吻了下去……
待二人稍微分開時,知晚只覺得心鼓咚咚響,都有些了,低聲問著不正經的遠房表哥:“你這般會……以前有沒有跟金廉元逛花樓找過姑娘……”
天復挑眉道:“我若干過這事,哪里需要我講,你前任未婚夫這個大便搶著跟你告狀了……倒是你,以前兒節跟世子爺游湖的時候,他可曾對你不規矩?”
知晚聽了他這壇遲來的陳醋開壇,忍不住笑道:“我那時多小,人家世子爺正眼都不看我呢,滿心都是畫舫上的花魁娘子。再說那日我走了一半,不就被世子爺甩給你了嗎?”
天復聽了頗有暴殄天的慨:“早知你是我未來的娘子,我那日絕不應該帶著你下棋,真應該好好帶你玩玩,也省得你后來這般難搞。”
知晚輕輕推著他,讓他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出纖指替他挑揀頭發里的黍米粒子,胡鬧了一場后,也該說些被打斷的的正事了。
“這位榮夫人應該是奉了家公之命有備而來,刻意來接近我。看來給你這位知縣幾記拳之后,便要賞你些飯來吃了。不過這次你罰他鹽稅,他搞了這麼一出,豈不是坑苦了治下大批的鹽工和鹽商?等鹽價提上來后,那些貧苦的百姓再買鹽,又要多付出許多的價格……山東剛剛鬧了旱災,不知有多黎民百姓正在路邊賣兒賣,只求用親生骨換得一捧米來……”
說這話時,聲音低低的,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人牙子手里,與那些被典賣的孩子一起抱頭痛哭的悲慘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