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順和帝收回了貢縣鹽井，除掉了他心頭的患，心自是舒爽極了，而且有言在先，愿賭服輸。

只是他未曾料到柳知晚居然是夏錦溪的外孫，難怪的一顰一笑皆肖似故人。

自從知道了當年他冤枉了夏錦溪的，陛下對自己當年真心慕過的人充滿無比的愧疚之。

如今故人的后人還在，而且就被送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那般乖巧可人，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想起自己似乎許久沒見那丫頭了，聽說是病了，難不就是知道了自己世，所以不敢來見自己了？

順和帝的心中一時間又是玉人往昔的回憶，帝王心腸許多，便道：“既然朕已經答應了卿，自然要應下，明日朕會頒布圣旨，昭告天下，賜柳鶴疏之柳知晚府宅一座，允自立門戶，恢復柳姓正。”

可是天復卻似乎對此結果并不滿足，在俯謝恩之后，又開口道：“臣以為，陛下宜重開當年卷宗，查出柳探花當年含冤的實。”

得益于柳探花當年那個耿直的門生，找到了關鍵的證據，才推翻了柳探花貪污賄的冤，但是陷害柳鶴疏的幕后黑手卻未找到。

當時這陳年舊案的平反，只是平平無奇地在卷宗修改一行，對于恢復柳鶴疏的名聲毫無幫助。

現在天復提出舊案重審，就是要大張旗鼓地替柳鶴疏洗清名聲。

順和帝垂著眼睛和藹地看著天復，可聲音卻降了一些：“卿在貢縣應該還有許多的事需要接理，至于柳探花的案子，朕會著人理，就不必你來心了……”

天復一看陛下又打起了太極，正待進言的時候，卻被立在一旁的太子急急打斷：“大人，陛下最近批閱奏章太過勞累，你若無事，便先退下吧。”

太子殿下出言，天復只能再次拘禮，先起后，一人退出了書房。

順和帝接過宮呈遞上來的茶水，飲了一口，然后表平靜，似乎自言自語一般：“人是真的有才，可是也真的狂悖，讓他窩在川中再多吃幾年鹽也不為過……”

太子連忙拱手道：“父皇所言極是，據說他在貢縣時，也是因為這樣不招人待見的子，幾次險些被人刺死，差一點就輸了跟父皇的賭約，不過……大西眼下旱澇災害頻生，父皇也急需能臣輔佐，讓天復這樣的人才一直窩在貢縣，未免有些浪費了。”

順和帝倒也不意外太子替天復說話。

當初他派左大人下川中，一早便料到了與川中牽涉甚深的各方會找左大人相談。

其實這也是一次考驗。

田家急切骨得簡直沒眼看，他那個大兒子慈寧王這次倒是老實，只跟左大人談了談他當年進川的往事，倒是沒有叮囑左大人什麼，看上去更像是刺探。

至于他的這位久久不曾理政的國儲太子，倒是了一份漂亮的考卷。

病弱多年的國儲參政，真是一心梳理鹽務，更是整理了兩大箱子關于川中鹽務要義的拓印冊子，讓左大人代為轉給川中省府縣下的幾個員們。

他這個久病纏的兒子，不虧是先皇后一手帶大的孩子，心眼界不俗，并未搞些結黨謀私的勾當。

順和帝這一輩子，在朝堂上做的事，就是撥拉秤砣，維系舊臣新寵之間的平衡。

固然朝堂一團和氣，可是如此一來，也沒能留下什麼可以名垂青史的帝王韜略。

如今回首，老皇帝頗多憾，也唯有寄希自己的繼任者能夠去除積弊，穩固大西的基。

但是有一樣，他不希自己后，子嗣之間互相傾軋，落得兄弟鬩墻的結局。

可是方才天復之言，明顯要翻舊賬。

重審柳鶴疏的案子？最后能查出個什麼？

他這個做帝王的也心知肚明，到時候他的那個大兒子年輕張狂時做下的齷蹉事，盡顯人前。

而田皇后跟兄弟的丑事也落得天下皆知！他苦心維護了一世圣賢君王的臉面，要被扯下大半！

他老了，不需要年輕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好品質，而君王，也從來不是剛正不阿的青天老爺！

有些是非曲直，心里知道與說出來，完全是不相干的事。

想到這，他決定提醒自己的兒子一句：“你的兄弟多，各種子的都有，你將來就算為君了，對他們也要容忍寬待。懂得何為手足之，才可通曉家國天下的道理……不管天復今日之言是出于何意，回去你告訴他，柳鶴疏的案子……以后都不要再提！”

太子自然明白父王話里的深意。他這個父王向來都是護短的。天復方才不懂見好就收，了父王的逆鱗，搞不好就要窩在貢縣吃一輩子的鹽！

所以從書房出來后，太子快步走回東宮，正好看見立在長廊邊上等他的天復。

“你呀你，說話不知深淺，跟我父王提個醉酒的賭約也便罷了，居然還要重審柳鶴疏的舊案……你是不是在貢縣當慣了父母，威風得已經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著太子瞪眼罵他，天復卻笑了笑，半垂眼眸道：“貢縣收了鹽井，陛下的國庫馬上就要被填滿了，陛下雖然不似窮人發財，要樂個十天半個月，但是這一時半會的寬仁還是有的，臣且試試，就算陛下不答應，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