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屋酒宴上,柳知晚這邊的親戚單薄,因為舅舅一家還在葉城。
如今在城里的親也只有在藥行做事的表哥章錫文一個,這樣的日子,自然也他過來吃些水酒。
章錫文當初決定投拜到鄭太醫的門下,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讓自己能配得上柳家表妹一些。
他的祖上便是太醫,若自己能重振家業,自然能在表妹面前立得住腳兒。
章錫文尋思著,將來再讓母親跟表妹說親,也拿的出手。所以他不顧父親的反對,過五關斬六將,總算是拔得頭籌,了鄭太醫的門。
可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在了“羨園”之后,就變得一文不剩。
這等奢靡的宅子,就算他家道未落的時候,也不曾看見。再看看與表妹往來的夫人和小姐們,不是誥命,便是帶了品階的宦家眷。
他穿著表妹給做的那一蔥綠的服,突然自慚形穢,有些明白了父親說自己配不上表妹的意思了。
如今的表妹,已經是天上的星辰,閃著異,讓人只能抬頭仰,卻怎麼也追攆不上……
如此一來,就算酒再香醇,也只能喝出酸愁苦的滋味了。
他甚至都沒有去前廳跟人同坐,免得被人問起他與柳知晚的關系,只在后院子悵惘了一會,便不告而別了。
知晚想著舅舅的叮囑,是準備尋機會勸一勸表哥的。最近才知道鄭太醫急著招攬瘍醫的緣故。
因為山東的旱災,鬧出了個“普化教”的名堂,大抵便如白蓮教一流,弄些歪門邪道聚攏信徒,然后結豪強,打砸府自立為王。
起初就是鄉野烏合之眾,由著地方員教化管制便是。可是最近的一年,便如瘠地澆了糞水一般,竟然迎風而漲,愈加兵強馬壯。
就在前陣子,這些烏合之眾竟然一舉攻占下了軍事重鎮迎州,聲勢浩大地宣布要復辟前朝,遵迎前朝皇帝王氏一族為王,與大西劃水而治,均免百姓苛捐雜稅,建立陶潛筆下的世外桃源。
順和帝聽聞之后自然震怒,問責了一眾先前瞞報的員,同時調兵遣將,增兵與迎州相鄰的鹽水關。
所謂兵馬未糧草先行,除了軍糧與戰袍之外,一場大戰在即,軍中治病的軍醫也不能。
所以知晚猜測,鄭太醫招募的這一批瘍醫可不是什麼將來宮做太醫的苗子,應該是為了鹽水關之戰而培訓的軍醫。
因為戰場上都是外傷,所以急需瘍醫。這些郎中可都要上戰場的!
疆場之上刀槍無,也沒有什麼不斬殺軍醫的優良德。
知晚準備尋了空子跟表哥細講一下里面的門道,讓他辭了鄭太醫的差事,趕回葉城去。
略略說了幾句,可表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聽不進去勸。宴會上的人實在是太多,知晚作為主人樣樣都要招待俱全,待得酒盡人散時,得了空時,才發現表哥已經走了。
知晚搖了搖頭,決定改日再去尋表哥說話。
總之這一場宴席辦得是風面,不過知晚夜里一個人趴在床榻上拉算盤子的時候,著實心疼了一小會。
獨自立府固然風,可是這上下的花用也不。
尤其是在京城立起一個像樣的門面,除非深居簡出,不與人際,不然開門就是嘩啦啦的流水銀子,止都止不住。
也難怪盛家老爺過世后,祖母當機立斷回轉了葉城。
畢竟在鄉下,吃用的果菜魚都是自家園子里的,人往來也能省下不。
現在別的不說,單是維護園子的花費就人咋舌。
這兩日,因為園中的雕花廊柱須得趕在雨水充沛前上一層養護的清漆,連人工便足足花了一百多兩,據說那清漆也不是一般的,而是南洋提純的樹脂,金貴著呢。
更別提日后修整樹茸,維護一類的花銷了。
知晚當初決定要走時,基本變賣了自己積攢的田地產業,都兌換了銀票子。陛下賞賜的皇田雖然不敢賣,但是一年的佃租子也不能馬上收上來。
現在看來,若是不趕想辦法,就要坐吃山空了。存在錢莊里的銀子生出的利錢可趕不上日常的花用。
順和帝為九五至尊自然不會想錢銀俗事,賞賜下這園子也是隆寵甚盛。可惜若無敵國的家財,這個園子就是吃錢的貔貅,住一年,就能住得傾家產。
就在知晚心疼開銷的功夫,凝煙卻捧了一個盒子進來,對著知晚道:“小姐,這是表爺吩咐我給你的。”
知晚聽了從幔帳里探出頭來,疑地看著那盒子,等接過來打開時,里面是厚厚一摞子的銀票子。
知晚沉默了一會,對凝煙道:“他給我這個干嘛?你不問我就敢私下收東西,是不是不知你的主子是誰了?”
凝煙看知晚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遲疑道:“表爺以前也經常給您東西,他說您立府的時候,必定有如海的花銷,便吩咐我等您立府的時候再給您,我……我還以為不打呢。”
凝煙沒有跟知晚一起去貢縣,自然不知小姐跟表爺在貢縣時里調油那一段,更不知他倆后來又是如何鬧生分的。
只是后來約知道表爺似乎傾慕小姐,但是桂娘不喜,而小姐似乎也沒有這麼意思,便誰也不提了。
在葉城的時候,瞧著這二人也是該說話說話,該點頭點頭,也沒見撕破臉兒啊,怎麼現在小姐居然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