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晚說了眼下的局勢，讓章錫文顧念著家里的父母，趕回葉城的時候。章錫文悶聲道：“敢問表妹，可曾勸過家表哥也趕回家？”

知晚一愣，有些不著章錫文說話的思路。

章錫文接著道：“天復也是家里的獨子，若是像表妹說得這般瞻前顧后，如何能立下斐然戰功？”

柳知晚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怎麼一樣？”

章錫文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表妹低看，悶悶地說：“的確不一樣，他如此便是大丈夫懷大志，到了我這，就是不顧念家里。最后他能凌煙閣上封侯拜相，而我這樣的，就要跟爹爹在地里刨食平淡一生？”

柳知晚終于會到了舅舅被氣得連京城都不想來的無奈了。

像這樣不到二十的小子大都心比天高，個個都覺得自己是驚世奇才，非得撞上幾回南墻，才能明白世道深淺。

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表哥若是一味堅持，這個做表妹的自然也不好再阻攔，唯有跟鄭太醫遞話，再多給些銀子，請他照拂一下表哥，不要將他派往危險的前線就是了。

章錫文這兩日得了鄭太醫的重用，主管藥材的配用，正是意氣風發之時，鄭太醫說了，世出梟雄，像他這樣沒有背景的平頭小子，若不把握這等良機，哪里會有出頭的日子？

所以無論柳家表妹如何勸解，他都聽不進去。

柳知晚說得也口燥，自無話可說，準備起走人的時候，章錫文卻住了，鼓足勇氣道：“表妹，我馬上就要隨軍出京了，有一句話想問你。”

柳知晚回頭不解看他。他看著表妹艷如畫的眉眼，深吸一口氣問：“聽說表妹想要日后招贅婿門，不知我如果能立軍功，爭得了家業，表妹可愿意與我結為伉儷，我愿贅柳家，便如祖父祖母那般，譜寫杏林佳話？”

柳知晚沒想到章家表哥竟然存了這樣的心事，一時啞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但是就憑表哥不跟父母商量就要贅這一點，舅舅只怕要舉著種地的鋤頭來打他。

章錫文原本自卑，是絕對開不了這口的。他原本以為表妹眼高，一定會尋個宦子弟。

可這些日子聽說了柳知晚拒絕了許多才俊的事后，莫名又恢復了勇氣，接著說道：“我一直傾慕表妹，可是也自知不配，唯有爭下一份功名才好跟表妹提親……待到了戰場上我會……”

“你會做一會夢，覺得那功名就懸在你的頭頂上，任著你摘取，再然后就是風餐宿，日夜征戰，人苦不堪言。然后你發現，一個不會刀槍，拎著藥箱子的郎中在戰場上全無用途，你剛剛救活的人，下一刻又要沖上沙場，前天還沖著你笑的人，下一刻就死在你眼前，刀劍無眼，面對首異的尸，就算華佗再世的你，也難有回天之策。爭取功名？你還不如在京城里開個婦科，多賺些貴婦人的錢財更實際些！”

這些話，不僅聽得章錫文面紅耳赤，就連一旁的柳知晚也呆愣住了。

因為明明還該在貢縣的天復，正一軍甲……面冷峻地立在他們的眼前。

章錫文沒想到自己對表妹的表白之言，卻被人聽了去，還是自己一直在暗暗比較之人。

如此被他奚落，年的自尊頓時裂。

他瞪眼氣結道：“你……你為何要聽我與表妹說話？”

天復冷冷一抱拳：“奉了上將軍之命，來京城調撥軍資藥材，所以來藥行查詢可無缺，在下只是來找鄭太醫問話，并非有意聽，若是叨擾了二位，還請見諒。”

其實柳知晚高興有人打斷了屋的談話。

章家表哥不是別人，就算有心回絕，也不好語言生。被人這麼一沖撞，倒免了尷尬，容得以后想好了措辭再回絕表哥。

只是萬萬沒想到分開月余的天復會從天而降，就算他接了圣旨馬不停蹄地從貢縣趕來，也太快了！

天復轉要出去，可看知晚還在發呆，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又回頭道：“祖母尋你，你若此間無事，便趕跟我回盛家吧。”

柳知晚“哦”了一聲，跟章家表哥匆匆告別之后，便跟著天復一起出了藥行。

待出去以后，天復指了指下條街道：“我有一家茶樓在附近，要不要過去飲茶？”

柳知晚也知道他方才說什麼祖母找是鬼扯。他一戎裝，想來連家都沒有回呢。

這麼久沒有看到他了，知晚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控制地盯著他，口里撲通在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天復材高大，本是氣質儒雅的俊青年，原該玉冠錦袍，明月霽。可是他偏又最適合穿軍裝，濃眉鼻，寬肩窄腰，佩劍立，自是一子說不出的颯爽風流。

等了茶樓獨給天復自用的雅間，立刻迫不及待問他：“你怎麼回來京城了？”

天復揮手讓丫鬟和小廝們都出去，一邊給知晚倒茶一邊道：“我一直沒有回貢縣，就在離迎州不遠的地方。當時正好拜訪鹽水關的陳玄上將軍，原本也是了上將軍的委托，幫他回京調撥軍資，如今正接了圣旨，便可隨著大軍開拔迎州。”

知晚想了想，低聲問：“你去追查那段鐵管的下落去了？”

天復點了點頭：“陳二爺在三清門安了眼線，隨了他們的船，發現那批鐵被運往了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