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璘抬手攔住,認真道:“多謝傅太醫的信任,但這題我卻不能看,因為我與考生有私。若我仗著傅太醫的信任看了考題,又在不經意中給了施大夫,那如何對得起在歧黃班的努力?”
傅太醫笑了笑,收回卷軸:“陸大夫與施大夫都是君子作風。”
二月二十八,歧黃班大考。
考試題目分三項,第一項為筆試,時間一個時辰;第二項為考面試,問病例或是做醫者的志向、初衷;每一績不佳者都會被淘汰,最后第三項則是診治病患。
前兩項以專科為主,包含全科知識與必學藥典,最后一項則是學生擅長的專科。
施菀順利闖過了前兩項,與十多名考生一起進第三項。
意外的是,年愈古稀又德高重、只給皇上診病的程院正卻來了,他之前從未出現,現在突然到來讓一眾考也吃一驚,連忙加椅子,讓他上座。
他繃著臉,一言不發,與眾太醫一起位列第三項考試的考。
原本主考是傅院使,但如今程老來了,主考顯然就了他。
施菀聽別的考生議論,才知這位就是院正,這院正不像別人寫過醫書,但施菀也曾聽過他的名號,醫高明,卻是個十分倔強執拗的人,考生們自然也聽過,一時間倒張起來。
相對來說,施菀比他們放松一些,因為他們都志在太醫局,而施菀只想通過考試,并不影響前途。
太醫局倒十分公正,因施菀主攻的是科,所以給的病人是個多年無子、同時又染菜花瘡、覺淺難眠的人。
施菀給開了湯劑藥方,另又附加一條藥方:夫妻二人同治菜花瘡后,每日晚戌時于父母面前侍候盡孝,至父母睡下,丈夫再去祖宗牌位前跪拜懺悔半個時辰,待到亥時才能睡,如此在祖宗保佑下,能好,也會得子。
考一共有八位,傅太醫不教課,但最清楚和陸璘的關系;其他考也多都知道一些,又因為授過課,所以多半都對這學生嘆服喜歡,不管是真心,還是為給陸璘面子,他們都會讓施菀通過。
但程老就不一定了,程老最討厭那些巫醫方士之流,而施菀開的湯劑藥方沒問題,后面又是在父母面前盡孝,又是去祖宗面前跪拜,雖是好事,卻實在是有巫醫之嫌,這施菀危矣。
果然,程院正看著藥方,眉目沉了下來,問:“這戌時服侍父母、父母睡后跪拜祖宗牌位,治的是什麼病?”
施菀在開方時就猶豫了很久。
其實只開藥方是最穩妥的,沒有人能說的不是,但如果是真正坐診,就是會開后面的“藥方”。
這是猶豫之后作出的決策,就是要將自己診病的思路與方法完全呈現在他人眼前,這沒什麼丟人的,哪怕影響自己的績。
回答:“回考,依那子言行看,是個普通的良家婦,而丈夫卻流連青樓,所以的菜花瘡是由其丈夫所傳。無子是因瘀氣滯與志不暢、肝氣郁結所致,覺淺難眠,也是因志不暢。瘀氣滯好治,但后者卻難治。
“多年無子,想必丈夫與公婆都有所怨言,這越發加重病。我得知丈夫雖風流,卻還算良善孝順,讓他侍候父母和跪拜祖先,他父母會覺得是兒子失德才會讓祖先發怒,致使家中無后,便不會太將無子這事怪在兒媳頭上,緒會稍好一些。
“但最重要是,煙花之地最熱鬧是在戌時之后,這個時候他丈夫要在家侍候父母,又要跪拜祖先,心中多會有愧疚,愧疚之后,時間又太晚了,他興許就不會再去煙花之地了,會陪在妻子旁,長此以往,待子調理好,又有了孩子,一切病癥都會好起來。”
程院正多看了兩眼,點點頭,隨后出一罕見的笑來:“湯劑是為治標,后面的藥方才是治本,你不只開了草藥,也開了心藥,諸位看見了沒,這才是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我判定,過。”
其它考紛紛舉牌通過。
在國子監舉行的這一場考試一直進行到了夜幕降臨時。
施菀從國子監出來,枇杷在外等著。待一出來,立刻問:“師父,怎麼樣?過了沒?我聽他們說后面來了個很嚴的老太醫,是院正,許多人開的藥方他都不滿意。”
施菀笑道:“他才不嚴格,他很好呀,第一個讓我過的。”
枇杷高興道:“師父好厲害,都能做太醫了!”
旁邊有垂頭喪氣的考生經過,為免刺激到同窗,施菀“噓”一聲,枇杷將歡喜收斂起來,問:“那有之前淑妃娘娘說的那個金牌嗎?”
“其他通過考試了的考生也要過兩天才能拿到喜報、進太醫局,我也要等兩天,牌子還要制呢!”
枇杷道:“師父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就那個烤豬,慶祝一下。”
“你就是饞,盡想著吃。”施菀笑:“吃什麼豬,師父帶你去吃羊。”
“真的?師父沒開玩笑吧?”
“我像開玩笑嗎?正好那邊有馬車租賃檔口,我們去打聽一下回去的馬車。”
“哦,那倒是,晚一些房子的東家該回來了。等師父帶著太醫局金牌回去安陸,當是安陸醫藥行會真真正正的頭把椅了!”枇杷一邊挽著施菀,一邊興高采烈往虹橋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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