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好了好了，你要把師傅勒斷氣了。”夏神醫笑著拍拍薑雲笙的背，上責怪，眼裏卻盛滿了，“那麽多人看著呢，不害臊。”

薑雲笙鬆開手，抿著打量眼前的小老頭。

隻見他依舊穿著從通縣來到冀州城的那服，袖口和腰間的位置多了幾個補丁，頭發也比一個月前花白了許多，就連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更深了一些。

夏神醫見到徒弟神肅然，笑容僵在臉上，訕笑道：“怎麽啦？師傅不就晚到一會兒嗎？這就生氣了？”

薑雲笙聲音哽咽，“師傅......”

方才的所有埋怨都消失殆盡，心中委屈卻是隻增不減。

拉著夏神醫的手，垂著眼瞼，手指著他蒼老的指節，“你去哪了？寺裏的僧人都說你本沒來這裏。”

“師傅當遊醫去了。”夏神醫不聲地撒著謊，“白雲寺這裏待了幾天，師傅又換了別，這個月都把冀州城轉膩了快。”

“當真？”薑雲笙抬起頭，淚珠掛在眼角，狐疑地盯著他，“你要是騙我，我就不理你了。”

“師傅什麽時候騙過你？”夏神醫拍拍的手背，忙轉了話頭，“走走走，咱們先下山，不知玄知那小子來了沒有。”

“你吃早飯了嗎師傅？”薑雲笙拉住他，蹲下去將大包袱拎起來，從裏麵拿出買的包子，“我買了包子，咱們邊吃邊走吧。”

夏神醫這才注意到手中的包袱實在是太大，有些驚訝，“你拎著這麽大個東西上的山？”

“是啊。”薑雲笙“嘿嘿”一笑，“又不重，裏麵都是我給師傅準備的東西。”

夏神醫欣地看著。

他的小徒弟長大了，知道孝順師傅了。

“師傅看看。”夏神醫把手中的包袱拿過來，瞬然覺到手中一沉，險些將他帶得摔在地上。

他滿目愕然，這麽重的東西，他都拎不，這小丫頭居然說不重？

薑雲笙把包袱重新甩到肩上，把包子遞給夏神醫，“快走，師傅，你知道的，若是師兄找不到你，沒準哭得比我厲害。”

一手攙著他的胳膊，“也不知道師兄出門了沒有，這個時間。”

“不知道。”夏神醫咬了一口包子，“咦，好吃。”

薑雲笙笑得眼睛都瞇了彎月，“待會兒還有更好吃的。”

師徒倆走在前，沈念和顧丞抱臂跟在後方。

雙方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讓薑雲笙察覺到。

“哥，我也沒吃早飯。”顧丞，“我可以假裝偶遇，去找薑姑娘要一個嗎？”

沈念睇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一塊糕點遞給他，“快吃。”

顧丞笑臉盈盈地接過來，油紙包裏是一塊梅花糕。

他一邊吃一邊說：“哥，你喜歡誰就經常給誰帶吃食的這個習慣，是何時有的？”

“誰喜歡你了。”沈念沒好氣道，“聒噪，不吃還給我。”

顧丞的角沾著一些糕點殘渣，難以置信地側目看他，“不是給我的？”

沈念沒理他，兀自走在前麵。

“那不然是給誰帶的？”顧丞跑上去，走了幾步，恍然大悟，“哦！又是給薑姑娘的吧？你就是喜歡薑姑娘。”

沈念：“......”

沈念默不作聲，顧丞笑得蔫兒壞，跳起來攬住他的肩膀，“哥，你耳朵都紅了。”

與此同時，唐府。

唐玄知正要出府，府中家仆跑來知會：“大公子，夫人說要見您。”

“不見。”唐玄知麵無表地朝府外走，“照顧好夫人，等我回來再說。”

家仆張著不知該說什麽，著他的影越走越遠，隻得回到容問青的屋傳話。

容問青一夜未眠，瘦削的臉上更顯滄桑。

獨自坐在窗前，聞到晨風送來院的桂花香，眼底有波微。

家仆躬走到屋，神頗為為難。

“他怎麽說？”容問青目不轉睛地著院開得正好的桂花樹。

“大公子說，等他回來再說。”

家仆不敢抬頭，心中滿是疑問。

夫人前段日子不是回京省親了嗎？怎的回來之後就瘦了這麽多。

還有大公子，今兒個天還沒亮就聽得屋爭吵不休。

大公子素來溫和，從未見過他盛怒發火，待所有人都和和氣氣的，和夫人竟能吵這樣。

“這樣啊......”容問青喃喃道，片刻後才起吩咐道，“去讓後廚給我做一碗麵吧。”

家仆應了一聲，退出房。

容問青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凝視著銅鏡中那張不施黛的臉，強迫自己出一個淡然的笑容。

今日是的生辰，唐玄知沒有記住。

他迫不及待地出府，所有行蹤都沒有告知一聲。

容問青此時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執念是什麽了，每每想起都心如刀絞。

微微低頭挽起長袖，腕口上有幾道不深不淺的疤，猙獰地攀附在的皮上。

有哪家千金小姐會像這般狼狽？

從京城到冀州，出嫁時走過的每一條路，都了朝心口剜去的利刃。

不記得也沒事的，反正什麽都不缺。

容問青打開屜，看到留下的玉鐲原封不的放著，出手去想要拿起來，指尖卻停在半路，蜷了幾下又收回來。

罷了，已不是唐府主母，這是個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了。

白雲寺山腳下，唐玄知策馬趕來，正好遇見下山的薑雲笙和夏神醫。

他勒馬韁，翻下馬，小跑著上前，神擔憂地握住夏神醫的肩膀，“師傅！你可真讓徒兒好找，徒兒那些跟著你的人都沒了消息，派出去的人全部失蹤，擔心死我了，你這是上哪兒去了？”

他說話都不帶歇氣的，夏神醫被他晃得腦袋疼，“去去去，老夫又沒死。”

唐玄知鬆開手，注意到邊的薑雲笙眉眼帶笑地看著二位，順手將肩上的包袱接過來自己背上，“笙笙竟比師兄還早。”

“那是自然。”薑雲笙挽住夏神醫的胳膊，“師兄，師傅真不夠意思，自己去當遊醫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天天讓我們擔心。”

“就是就是，您老好歹也跟徒兒們一下住，讓我們有個去去看看您啊。”唐玄知附和道，挽著夏神醫的另一隻胳膊。

兩個徒弟在耳邊嘰嘰喳喳，夏神醫擰著眉頭，“玄知，你去挖煤了嗎？這才多久沒見，黑得跟包公似的。”

唐玄知：“......”

“還有笙笙，侯府是你飯嗎？瘦得跟竹竿似的。”

薑雲笙：“......”

師徒三人鬥著漸行漸遠，沈念和顧丞跟在後麵護著。

山腳下的茶攤已經有前去白雲寺上香的香客坐著歇腳，其中一個戴著鬥笠蒙著麵的男人正微微低著頭，視線卻攫住薑雲笙的背影。

他的脖子側方有一毒蠍刺青，在外麵的雙手枯瘦如柴，很是詭異。

在他邊，與他同樣裝扮之人低聲音道：“就是。”

二人將茶水一飲而盡，扔了塊銅板放在桌上，鬼魅一般閃進了樹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