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淼尚且憨厚老實一些，任焱卻在這幾年南北生意往來時接過很多魚龍混雜的人，是以百煉堂這種江湖刺客組織，他了解的要比任淼多一些。

毒蠍與墨蝶，也是他找到的人。

“林小姐說的哪裏話。”任焱訕笑幾聲，朝弟弟使了個眼神。

任淼了然，親手給林書禾倒了一杯熱茶。

林書禾卻是看也不看一眼，“任公子大可直接跟我說，這兩個刺客辦不到，我那些錢，就當打發乞丐罷。”

“砰！”

墨蝶一拳砸在矮案上，即便負重傷，力道卻不減，矮案上擺著的杯子和茶盞都被震得彈起來，又落下去。

他一手握著腰間彎刀，怒目而視，“你再說一遍？”

林書禾眉頭輕擰，“我雇你殺人，你卻對我手？江湖狗就是江湖狗，沒點規矩。”

此言徹底激怒了墨蝶，他拍案而起，拔出長刀就要朝林書禾劈去。

林書禾卻是不躲，神態自若的看著刀鋒靠近自己。

“錚——”

毒蠍的彎刀擋住墨蝶的攻勢，“別衝。”

墨蝶一時怒火攻心，被傷到的髒腑傳來痛楚，隻能捂著重新坐下去。

林書禾冷眼看著眼前兩個穿著奇異，還有這古怪刺青的刺客。

心裏也堵著一口氣，昨日被一個江湖卦師算計，害險些被賣掉。

現在對所有江湖客都充滿了敵意，既心懷鄙夷，又想親手殺幾個以快人心。

隻是的麵並不允許這樣做，是文文雅雅的林府千金，是昭親王妃的侄，將來還會是靖安侯府的主母，犯不著因為這些江湖螻蟻髒了自己的手。

“還需幾日？”林書禾驟然發問，“書院月假有三日，今天是第一日，我不希書院重新授課時，還能見到薑雲笙那張讓我反胃的臉。”

“那是自然。”任焱笑道，“林小姐隻管等好消息便是。”

林書禾不再多問，起朝外走。

走出幾步又回過頭，目森然，將毒蠍和墨蝶掃視了一遍，“聽說百煉堂的刺客若是失手，為了不敗壞百煉堂的名聲，失手的刺客會被堂主殺掉，若是殺不掉薑雲笙，你們隻能提頭來見。”

墨蝶被氣得口劇烈起伏，恨不得衝上去撕爛的，卻顧及傷勢在，隻好先忍著，兀自生悶氣。

他不由得想到今日與他打鬥的年。

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計其數，從未失手過，今日那個年給他的那一掌，讓他幡然醒悟，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他輕敵了。

若不是今日帶了毒，隻怕他會死在那年的掌下。

他和毒蠍要殺的人，邊竟有此等高手，這不得不讓二人都愈發警惕起來。

薄暮時分，夕籠住思故院，殘從窗口斜掠進來，將屋眾人的影投在牆上，猶如一場生的皮影戲。

所有人都醉倒了，除了薑雲笙和沈念。

唐度生和夏神醫聊了很多，喝了不酒，兩個老頭子醉倒在榻上，夏神醫還著唐度生的一條。

唐度生不滿的嘟噥幾聲，不出自己的，便翻過抱著夏神醫的胳膊，頭挨著頭的睡著了。

唐玄知的酒量向來不好，今日也被唐度生拉著多喝了幾杯，迷迷糊糊的倚在牆邊，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昏迷的樣子。

顧丞年心，心高氣傲得很，喝起酒來非得爭個輸贏，被唐度生灌醉，早已不省人事。

桌上還剩下一盤餃子，薑雲笙端起來，朝沈念招招手。

沈念給榻上的兩位長輩蓋好薄被，又把顧丞東倒西歪的子扶到一邊坐下，走到薑雲笙邊，彎下腰去聽說話。

薑雲笙輕聲道：“徐教習平日裏放月假的時候也留在書院嗎？”

沈念頷首，將手中的盤子借過來，“給送去？”

薑雲笙微微一笑。

回頭看了一眼，打開門走出去，沈念跟在後。

出了思故院，薑雲笙才恢複自己的聲音，“顧丞已經告訴我了，今日有人跟蹤我。”

“嗯，是刺客。”沈念直言不諱，“我和顧丞打算守株待兔。”

“我等不了。”

沈念神微怔，“薑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被跟蹤了，對方肯定知道我師傅也在冀州城，而我隻有三日的時間陪在他邊，三日後，我不在，若是對方對我的師傅下手，我怎能心安？”薑雲笙順後扯掉小路邊的兩片葉子，指甲在葉片上印下幾道印子，“我打算將他們引出來，而你做我的後援。”

沈念沉良久，“何時？”

“今夜。”

薑雲笙沉聲道，“趁現在他們都醉酒，早早了結此事，師傅才能相安無事。”

沈念驟然低笑道：“看來薑姑娘早就想好了，不然也不會在酒裏下藥。”

“未雨綢繆。”薑雲笙也笑了，“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你我離開書院，顧丞可否在思故院守著？”

“顧丞醉得快，醒得也快。”沈念領著拐進另一條路，“那小子平日裏吊兒郎當，真遇到事兒的時候，被下了迷藥都能拿牙簽撐著眼皮。”

薑雲笙被逗笑了，與沈念一同來到徐珺的僻院。

“你在此地候著，我去敲門。”沈念拎著裝著餃子的食盒走到徐珺的住所前，抬手敲門，半晌卻無人答應，也無人開門。

薑雲笙喊道：“沒在嗎？”

沈念又折返回來，“應該是出去了。”

薑雲笙凝眉，“不若我們把餃子放門口吧？”

沈念正要說話，卻見徐珺回來了。

一布麻，腳挽到膝蓋，腳上隨便穿了一雙木屐，戴著鬥笠，扛著一把鋤頭，鋤頭上還掛著一個木桶，木桶裏的木勺在木桶裏發出撞聲。

這一裝扮，一眼看去本無法猜測到是書院的教書先生，更像是哪家剛剛從田裏回來的農婦。

“找我？”徐珺把木桶放在一邊，隨便尋了個地方坐下，將腳下的木屐下，又拎起來互相拍拍鞋底，拍掉了一層泥。

薑雲笙連忙俯一拜，“先生。”

徐珺的臉被曬得通紅，仰頭看著，“放月假怎的沒回家？”

“我帶我師傅住進了思故院。”薑雲笙拿過沈念手中的食盒，“這是我們包的餃子，還先生別嫌棄。”

徐珺接過來打開蓋子，餃子還是熱的，也沒去洗手，直接拎起一個塞進裏，“不錯不錯。”

一連吃了幾個，這才認真道：“你二位專門來我的小院找我，不僅僅是為了給我送餃子吧？”

沈念和已經很了，為了不讓薑雲笙對他的份懷疑，便隻站著不說話。

薑雲笙沉片刻，終於開口：“先生，我來是想請教先生一個問題。”

眸沉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該如何？”

“去吧。”徐珺漫不經心道，“我給你兜著。”

已經猜到了薑雲笙要做什麽事，若是小事，斷然不會來找，定是關係到能不能繼續留在書院裏，那一盤餃子，當真不是白吃的。

“先生可會怪我？”薑雲笙又問。

徐珺起，踩著木屐往屋裏走，“你沒來過，我也沒見過你。”

薑雲笙看走進屋中關了門，角挑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跟蹤的是刺客，那必定是不見人命不罷休了。

正好，也不見人命，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