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被嚇到了？”薑雲笙斂了神，角彎起，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做什麽這副表？”

唐玄知擰眉，“莫不是跟師兄開玩笑？”

薑雲笙了個懶腰，轉了話頭，“師兄，你當真不回府上看看嗎？嫂子還病著。”

得不到對方的回答，又提起容問青，唐玄知的臉沉下來，食指在薑雲笙的額頭上了一下，“你啊，小比我的都多。”

他側過子去，聲音冷了幾分，“我與已和離，日後你莫再嫂子。”

夏神醫在院中唐玄知的名字，他應了一聲，又看了薑雲笙一眼，“笙笙可千萬記住師兄曾經說過的話，有人欺你，還回去可以，但是切莫讓人留下把柄。”

“我知道的。”薑雲笙推推他，“師傅正你呢，快去。”

唐玄知微微一笑，小跑著往院子而去，“師傅，我在這。”

薑雲笙獨自站在廊下，抬頭凝視著蔚藍的天，幾隻飛鳥掠過屋頂，不留一痕跡。

角輕挑，是一個很冷的弧度。

不留點痕跡，怎麽會讓始作俑者張呢？

一切才剛剛開始。

小院，唐度生著氣坐到石凳子上，連連擺手，“老了老了，我們都老了，打個太極都能出一汗。”

夏神醫遞給他布巾，撇撇道：“你要老你自己老，我還年輕。”

唐度生悶聲笑起來，“這會兒又分這麽清了？”

唐玄知端著兩杯熱茶走來，“爺爺和師傅才不會老，風采依舊。”

“你瞅瞅人家。”夏神醫接過其中一杯，“還是人家玄知會說話。”

唐度生啞然失笑，“我先去換裳。”

待他走遠後，夏神醫往回廊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問道：“笙笙沒跟你說吧？”

“沒有。”唐玄知坐在他的邊，“笙笙有自己的考量，我也沒有多問。”

“沒問就對了。”夏神醫語重心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笙笙與你再親，現在也是侯門的主母，說得太多，就越是危險。”

“徒弟知道的。”唐玄知輕笑一聲，角有些苦，“隻是我還沒習慣，笙笙嫁進侯府還不到一年，我卻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在我眼裏，還是那個跟在我後跑的小丫頭。”

“玄知，人要學會往前看。”夏神醫按住他的肩膀，了他的肩頭，“師傅總有一天會離你們而去，你們不該隻是楊家村的兩個醫者，你和笙笙還有大好的前程，師傅教你們的醫，隻能治病，治不了人心。”

“師傅，當一個普通人不好嗎？”唐玄知不解，“普普通通的活著，再普普通通的死去。”

夏神醫攏著胡須，“你覺得，以你和笙笙的份，能做普通人嗎？”

唐玄知神微怔，登時啞口無言。

他肩上背負的，不僅僅是唐玄知的百川書院，還有對侯府的仇恨。

隻是他現在也很矛盾，兩者尚且不能平衡。

父親早逝，唐度生盡管從未迫他做什麽，但是他知道爺爺一定是希自己能夠繼承他的缽，為下一個聞名大的大儒。

可是他除了滿心的愧疚，別無其他。

唐度生愈是對他寬容，他就愈發不敢做自己。

夏神醫捕捉到他臉上的神，抬手他的頭，“玄知，你爺爺是你最親的人，他比誰都希你好，你不願做的事，他是不會勉強你的，隻希你不後悔你今日的選擇便是。”

唐玄知的雙目中騰起一道，“師傅，此話當真？”

“當真。”夏神醫笑瞇瞇道，“昨夜他喝多了，拉著我說個沒玩，酒後吐真言嘛，你別不相信。”

唐玄知的心境登時變得豁達開朗起來。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他現在得到了安。

他抿了抿，又道：“師傅，書院月假過後，你還要去當遊醫嗎？”

“那是自然。”夏神醫打著迷糊，月假過後，他就得回到沈念給他安排的住，等待下一次放月假。

如此持續，直到薑雲笙羽翼滿，學歸來，能獨當一麵。

屆時他曾是大史的份，就可毫不忌諱的說出來，他準備了數年的東西，也可到薑雲笙的手上。

“那不如你與我一起吧！”唐玄知扯住夏神醫的袖子，“過幾日我要送問青回京城，這一路上，師傅也能當遊醫，還能遊山玩水。”

夏神醫的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回京城？”

那個是想想就讓他覺得非常窒息的地方，此生他都不願再踏上去。

“是啊，問青回京城省親，我們便一路上玩著去。”唐玄知滿懷期許地看著師傅，“好嗎師傅？”

夏神醫卻是猶豫了。

他若是離開冀州去京城，一來一回沒有數月是不可能的，薑雲笙留在此地，有沈念在，他也是放心的。

隻是總有一種去玩耍還得擔心被抓包的覺。

“師傅去吧。”薑雲笙的聲音陡然在二人後響起。

夏神醫被嚇了一跳，不住地拍口，“你要嚇死師傅啊？”

薑雲笙笑著給他肩，“師傅跟師兄去京城，我就在書院好好讀書，待你們回來後，書院也要考試了，屆時師傅隻管看我的功課績便是。”

“不行，我不去。”夏神醫攏著袖子，不願道，“現在外麵那麽，我一個糟老頭子怕得很。”

唐玄知正要說什麽，突然想到送容問青回京城，若是他被丞相和三皇子扣下，留夏神醫一人在京城又怎麽辦？

他的眉頭攏在一起，方才是他思慮欠妥，一心想著帶師傅去玩耍，卻忽略了京城更是比冀州危險之地。

他死在京城無所謂，萬萬不可牽連師傅。

“我差點忘了。”唐玄知站起，“為爹娘守靈還未結束呢。”

夏神醫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唐玄知出一個歉意的笑，“師傅，看來隻能下次了。”

夏神醫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就下次再說，北境要冬了，現在南下也不是個好時辰，萬枯朽的季節，有甚好看的，待來年開春吧。”

“好。”唐玄知鬆了一口氣。

薑雲笙挽住師傅的胳膊，“帶上我吧，開春後不久便是大考，等我考完，我們一起南下遊玩！”

師徒三人樂嗬嗬地坐在一起說話，唐度生換好服回來，正好看見這其樂融融的一幕。

“先生。”

他回過頭去，卻見沈念就站在一邊，有些訝異，“濟川？怎的不進去？”

沈念笑著搖搖頭，手裏還拎著兩隻熱騰騰的烤鴨，“勞請先生替我送進去。”

唐度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心，上前拍拍他的肩，“濟川，把我們當你的親人，不知你是否願意？當朋友也行。”

沈念沒有回話。

“你不是孤獨一人。”唐獨生的眼眶有些發紅，“我們也不會覺得你叨擾了我們，可記住了？”

沈念頭微，轉了話頭，“先生，我不覺得孤獨。”

他把兩隻烤鴨塞到唐度生的手中，俯行禮後轉離開。

唐度生著他的背影，知道院中的那一幕狠狠灼痛了他的眼。

一個家破人亡，負大仇，流浪十多年的孩子，見到旁人有親人相伴，又怎會不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