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舒，冀州城燈火通明，尚未到宵，街市上尚且還有幾分熱鬧。

攤販還在賣力吆喝，抓這一天最後的時分多賣幾分錢財，路上有兩個醉漢跌跌撞撞的互相摟著對方的肩膀，手裏還拿著小酒瓶，裏唱著不知名的歌，旁若無人的宣泄著心中的緒。

路過教坊司時，醉漢紛紛駐足抬頭看去。

欄前有歌輕琴弦，溫聲細唱，對每一個看過來的男人拋去人的秋波。

其中一個醉漢將腰上的錢袋扯下來，手進去掏了掏，末了對著欄桿的歌燦然一笑，大聲說道：“哥哥今兒個沒錢了，改天再來。”

邊的同伴同時發出一聲大笑，拉著他說話。

二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踉踉蹌蹌，路過的人無不捂著口鼻，對方上的酒氣實在是太過刺鼻，難聞得教人恨不得跑遠一些。

道上有馬車駛來，致的紫檀車廂四角墜著鈴鐺，提醒路人有馬車經過。

兩個醉漢回頭看了一眼，歪著子往一旁讓路。

馬車駛遠後，其中一人對著馬車啐了一口，“囂張什麽，還不是因為你有一個了不得的爹！裝什麽裝。”

同伴卻清醒了不，忙不迭捂住他的，“要死啊，那是侯府的馬車，車裏的可是世子！”

蕭翊風半闔著眼眸，子隨著車微微晃，片刻後，車夫畢恭畢敬地提醒道：“世子，到薛府了。”

蕭翊風掀開簾子，卻不下車，“你先去問問薛佑在不在府上，不在的話就打道回府。”

車夫應了一聲，小跑著往府門跑去，與門口的家仆說了幾句。

“世子，薛公子不在。”車夫跑回來，往裏說道，“薛府家仆說薛公子和一眾公子哥兒們出府喝酒去了。”

蕭翊風慵懶地倚在榻上，角微挑，眼裏卻沒有笑意。

先前因為刀爺的事，揍了那小子一拳，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記仇，已經很久沒來與他一同玩耍了。

當真是小心眼，他若要深究起來，薛家誰都跑不了。

蕭翊風從窗外看了一眼薛府的大門，吩咐道：“回府。”

換做是以前，他一定會跟著去湊湊熱鬧，順便喝上幾杯，再去教坊司裏聽聽小曲兒。

現在卻是提不起興趣，比起在那些地方浪費時間，不如在府上和薑雲笙鬥有意思。

雖然那個人從不給他好臉，時日久了，他竟然有些習慣了，反正又飛不出侯府，更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讓自在幾天，等月假一結束，看還能去什麽地方。

馬車再次從教坊司門口經過，往侯府的方向而去。

薛佑醉醺醺的被扶著出來，手裏還攬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子，黏在他的懷中滴滴的說話。

他邊跟著幾位同樣喝得有點多的公子哥，頗有些意猶未盡。

“薛爺，換個地兒繼續玩兒？”其中一個公子哥裏模糊不清地上前，將他邊的子攆到一邊去。

子不滿地輕哼一聲，將肩頭落的輕紗攏上去，扭著腰肢款款離開。

薛佑打了個酒嗝，瞇著眼睛去找薛府的馬車，卻沒見到跟他一起出來的小廝，登時有些不滿的朝堂前的花架上踹了一腳。

“來人！”

他今天喝得實在是有點多，腳步有些不穩，這一腳踹過去，若不是邊有人扶著，定會與那花架一同摔倒在地。

公子哥兒笑著將他往自己府上的馬車上帶，“走走走，咱們換個地方繼續玩兒！”

後另外三四個公子哥歡呼出聲，跟著他上馬車。

薛佑其實沒什麽興致了，隻是近來煩心事實在是太多，一來薛老爺子催促他婚，二來因為與蕭翊風之間似乎有了些許隔閡。

原本打算打道回府，此時心中騰起一怒意和不快，急需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出來，遂任由同伴將他扶上馬車。

跟著他一同前來的小廝拎著腰帶匆匆跑出來，卻見自家爺已經跟別人走了，於是苦著臉去和車夫知會著跟上去。

薛佑靠在車，邊的同伴們吵得不行，讓他有些心煩意起來。

他將窗戶推開，支著子往外看，帶了些許涼意的秋風拂在麵上，讓他腦中清醒了一些。

彼時街上還有人，馬車的速度並不快。

街邊的攤販們正陸陸續續的開始收攤，薛佑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從他們的上一一掠過。

突然，一個穿著鵝黃短打，袖子挽到胳膊上的清麗影闖進了他的眼中。

朱紹慈正幫著父親朱玄忠在收爐子。

這幾日冀州城街上的商旅多了起來，南方人打算買點北境暖和厚實的襖子回去過冬，北方人則買一些南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是以擺出來的東西琳瑯滿目，讓人移不開眼睛。

朱玄忠的八珍糕生意不錯，一來價錢收得低，二來味道好，每天都能賣出一百來塊。

薛佑盯著的背影，角挑起一抹興味的弧度，“停車。”

公子哥兒們不明所以地看過來。

薛佑的酒醒了一半，掀開車簾走下馬車，腳步踉蹌地往回走。

其餘人坐在車好奇地往外看，薛爺莫不是在街上看上哪家小姑娘了？

朱紹慈彎著腰，拿著一個鐵鉤子刮著爐的炭灰，一隻手突然出擒住的手腕。

“啊！”

發出一聲驚呼，抬頭看去，目便是一張帶著獰笑的臉。

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登時嚇得微，“薛......薛公子。”

害怕地往後，奈何手腕被對方扣著，隻能無助地往一邊看，盼先推東西回去的父親趕回來。

薛佑俯視清秀的臉，在的臉上捕捉到惶恐的神，角的笑意愈發邪惡，“真是個勤勞能幹的好孩子。”

朱紹慈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發怵，他上的酒氣衝得呼吸難。

這麽濃的酒氣，顯然是喝醉了的。

在幽州鄉下的時候，村裏就有一個男人經常喝醉，喝醉了就打他的夫人，朱紹慈每次見到，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有一次甚至被打破了頭，差點丟了命。

朱紹慈的心愈發不安，先前在書院裏，薛佑就一直看不順眼，薑雲笙不在的時候，每次見到他都是繞道走，不敢忤逆這些份尊貴的公子哥，這會兒到了，更是不知所措。

的視線不敢看薛佑，隻垂下眼瞼四張，手腕被他扣得的，有一種要斷掉了的錯覺。

“在等誰？”薛佑彎腰湊近，帶著酒味的呼吸噴灑在的臉上，語氣譏諷道，“等你那窮鬼老爹？”

朱紹慈不停地掙紮，“薛公子，你放開我！”

薛佑手上用力，目落到一旁擺糕點的木板上，抬起一腳將其踹翻在地。

聲音驚了路人，紛紛看過來。

“窮這樣是怎麽進的百川書院？”薛佑攫住的雙目，“本爺看你長得也還不錯，不會是爬了哪位教習的床才有機會進去的吧？”

朱紹慈瞪大眼睛，又急又氣，“你別胡說！”

薛佑大笑起來，“窮人就是窮人，讀再多的書也掩蓋不了你上的窮酸氣！”

朱紹慈的心狠狠被紮了一下，淚水盈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