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外，薑雲笙見顧丞著下頜走出來，一副細細思索的模樣。

以為出了什麽岔子，問道：“顧丞，怎麽了？”

“我在六樓書閣裏看到一幅畫，畫上是個人，什麽阿史那玨的。”顧丞“嘿嘿”一笑，“長得真好看。”

薑雲笙並不知道此人是誰，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隻道：“天快亮了，先回去吧，運出去的辦法我再想想。”

顧丞頷首，跟著沈念回無憂院。

樓外就剩下薑雲笙和唐度生兩人。

“我都與季深說清楚了。”唐度生把藏書樓的門關上，“他沒說什麽，你放心。”

薑雲笙抬頭看向四樓的窗邊，那映著一抹單薄的影子。

衝著書樓俯行禮，末了與唐度生一起往回走，“先生，我師兄可是回府上了？”

“回去了。”唐度生道，“你師傅走了之後他也就回去了，待他為他爹娘守靈日子結束了，他會依照你師傅說的，來書院陪陪你。”

薑雲笙卻不這麽認為。

容問青與唐玄知和離之事，興許唐玄知還要花時間來理。

尤其容問青現在傷勢在，住在唐府，唐玄知能否，還得另說。

冀州城開市晨鍾響起。

一道天從劃過窗格。

薑雲笙在天亮之前回到書院的住所，一夜未眠。

待得那天將屋照亮，才起，換上新的院服，開門去水房打水洗漱。

路過隔壁朱紹慈的房屋，側目看了一眼。

這小妮子與父親待了三天，定是開心極了，開課前才會回來。

折騰了一天一夜，薑雲笙腦中又昏又脹，捧了一把清水撲到臉上才稍微清明了一些。

洗漱過後，抱著書前往食堂。

時日尚早，食堂裏還沒有學生來。

一眼便看到有一個有些黑的婦人正在一旁掃地，另一邊的小桌前，坐著一黃髫小兒，手裏拿著一個窩窩頭，很乖巧地吃著。

他注意到薑雲笙正在看他，慌忙地跑到那婦人的後，抱住的腰躲避，又出一雙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薑雲笙。

“薑姑娘。”常無憂從簡室裏出來，喊了一聲，“來這麽早。”

“常大哥。”薑雲笙笑著回應。

張萍聞聲也看過去，但見一個秀清麗的子站在不遠。

不確定了眼睛，確定那是一個子。

麵震驚。

百川書院竟然能讓子進學堂讀書？

在的認知裏，隻有男子才能進學堂讀書。

鄉下的私塾先生隻收男學生，不收學生。

張萍細細端詳薑雲笙上的月牙白院服，眸中漾起羨慕的神。

年時，曾跑到私塾去，在外麵的牆角聽先生講課，卻不小心被發現了，被的爹娘狠狠揍了一頓，並揚言子隻能做紅，幹農活，讀書，那是男子的事。

城中和城外，果然是兩個天地。

馳兒見父親出來，又跑去抱住他的大，“爹。”

薑雲笙登時想起來了，這婦人和那孩子，不正是先前去冀縣遇到的那對母子嗎？正是常無憂的妻兒。

“嫂子。”上前朝張萍微微一福，勾淺笑道，“昨個兒聽得常大哥說你也來了城中，我倒忘了去拜訪。”

張萍忙握住的手，“大妹子快別這麽說話，我一婦道人家，哪能讓你親自登門。”

薑雲笙救過馳兒的命，張萍萬分謝，熱的將拉到一旁，“馳兒，人呀。”

馳兒躲在常無憂的後，腦袋埋在他的後腰，就是不願出來。

薑雲笙覺得他可，也不勉強。

還趕著要去教室準備東西，盛了一些早飯坐到一旁。

左等右等，都沒等來朱紹慈。

莫非已經去了教室？

薑雲笙盛著熱粥送進裏，正想著，一雙小手過來，在的麵前擺了一小盤糕點。

馳兒聲氣道：“我娘我拿給你的。”

薑雲笙放下勺子，抬手了他的臉，“你是馳兒對吧？不記得我了嗎？我姓薑，你可以我薑姨。”

馳兒搖搖頭，隻覺得眼前的子生得好看，壯著膽子靠近些許，“我娘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但是方才跟我說，你是大好人。”

他的臉比薑雲笙第一次見到他時要好很多，隻是還是沒長什麽，看上去瘦瘦的。

他把那盤子往前推，“薑姨，你快吃呀。”

薑雲笙拿起一塊遞給他，“你跟薑姨一塊兒吃。”

馳兒卻搖搖頭，把手背在後，“我娘說，送給別人的東西不能再收回來。”

他回頭看了忙碌的張萍和常無憂一眼，湊到薑雲笙的耳邊說悄悄話，“薑姨，我爹說，這個地方書院，是可以讀書的地方，你也在這裏讀書嗎？”

薑雲笙笑著點頭，“是呀，薑姨也在這裏讀書，馳兒想讀書嗎？”

馳兒用力點頭，繼而又失落地垂下腦袋，兩隻小手絞在一起，“可是我娘說，我們家裏很窮，讀不起。”

薑雲笙心裏微怔。

不由得抬頭往張萍看去，那個勞的婦人朝出一抹真摯的笑。

“馳兒，你的爹爹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可以教你。”

常無憂曾經是唐度生的親傳弟子，書院的傳奇，定不會讓馳兒羨慕旁人。

“我知道我爹厲害。”馳兒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不是我的親爹，我都知道的，他救了我，我很激他，不敢再要求他讓我去讀書識字，我怕他嫌我麻煩，不要我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薑雲笙的心口被輕輕紮了一下。

想起自己也是和馳兒這般大的時候，就被送到幽州。

那會兒也覺得，的父親不要了，原來是因為麻煩嗎？

薑雲笙馳兒的頭，“不會的，你爹定會好好教導你，讓你和別的孩子一樣，進書院讀書，學道理。”

馳兒知道在安自己，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意，出一對可的虎牙，“薑姨，我娘說的沒錯，你真是個好人。”

他跑回最邊上的那張小桌前坐下，他子瘦小，凳子較高，兩條細瘦的小在空中來去，甚是天真無邪。

失去親人的孩子，再次得到的溫暖都會細心珍藏，馳兒如此，薑雲笙亦是。

與有緣關係的人對不聞不問，那些溫暖都是師傅和唐玄知給的，已經很滿足了。

上一世，孤苦無依。

這一世，重新認識了更多的人，得到了許多真誠的關懷，是上蒼憐。

要將這些溫暖盡數保留，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