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外的小院中種的丹桂是最多的，繁霜決定就在這打桂花。

薑雲笙站在其中一棵樹下，雙手叉腰，抬頭看著枝葉間的桂花，問道：“繁霜，今日打這桂花去做些什麽？”

“小姐，做點桂花釀。”繁霜哭了一場，鼻尖和眼眶還是紅紅的，看上去有些可憐的，“北境秋後天氣變得快，這桂花也留不了多久了，後廚便想著做一些桂花釀放著。”

把籃子裏的布墊在樹下，找來一桿子，“小姐您站遠一些，桂花落到發間可不好收拾。”

薑雲笙卻將桿子拿過來，抬起雙手，示意繁霜為挽起袖子，“我來吧。”

繁霜卻是不願，“小姐，您從書院回來還沒好好休息呢，這活兒還是讓奴婢來吧。”

薑雲笙莞爾輕笑，“我師傅喜歡桂花釀，我在幽州的時候，每一年都會和我師兄去村民家裏打桂花，今年師傅不在邊，我自當再為他弄一些，待下次放月假了，就拿去給他。”

繁霜是的陪嫁丫鬟，雖然不是從小在邊服侍的那種，但也聽說過一些薑雲笙的過往。

年時因和二小姐有矛盾，不明不白的就被老爺送走，再回來時又替二小姐嫁給了世子。

的師傅在心中的分量，一定是無法估量的。

繁霜心裏一陣酸，小姐離家那麽久，定是想念師傅的，能親手為他打桂花，做桂花釀，也算是對師傅的一種寄托吧。

於是不再和薑雲笙推來推去，蹲在樹下把那塊布撐平，確保桂花能夠落在上麵。

“繁霜快過來。”薑雲笙笑道，“我要開始了。”

手中長桿用力打在桂花樹枝幹上，霎時間，點點繁星墜落。

空中濃鬱的桂花香聞上去沁人心脾，薑雲笙一邊打一邊喊：“繁霜，要多！”

“一籃子！”繁霜見笑如花，連帶著心也一同變好了。

主仆二人在院子裏有說有笑，惹得其餘丫鬟和家仆不駐足，最後還是沒忍住前來一同跟著打桂花。

廂房，李櫟聽到外麵傳來喧鬧聲，原本半躺著的子坐起來，側耳聽了半晌，起拿過拐杖，拄著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彼時正好一陣冷風吹過，被打下來的桂花隨風翻飛，薑雲笙被迷了眼。

瞇著眼睛側過頭，看到臺階上站著一個模糊的影。

對方一水藍長衫，子有些歪。

薑雲笙了眼睛，見是李櫟，便朝他微微一笑，繼續揮桿子打桂花。

他是蕭芷寧帶回來的人，自當無需太過關注。

李櫟倚在柱子上，看向院中圍在一起的家仆。

薑雲笙被圍在中間，蹲下去撿了一些布上的桂花聞了聞，“好香。”

繁霜攏著桂花捧到籃子裏，“是啊小姐，整個府上就屬這裏的桂花開得最好。”

很快一籃子便裝得滿滿當當。

李櫟隻覺得無趣，中原人當真是奇怪，放著大魚大的不吃，非得整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院中的丹桂太多，每天都能聞到那讓他覺得甜得發膩的味道，這會兒有人在此打桂花，那味道愈發的濃烈。

他實在是聞不慣這味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薑雲笙聞聲看來，正見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在用力地鼻子。

也不知道他那奇怪的東西還在不在......

先前問過夏神醫，隻道李櫟可能是習武之人，隻是他沒有親自把過脈，能否治好，還得另說。

李櫟的份是個謎，蕭芷寧不問，自然也不會多問。

正想著，蕭芷寧也踏東廂小院，的後還跟著府上的大夫，似乎是被訓斥了一頓，臉有些不太好。

“怎麽出來了，今日外麵風大，也不披上外衫再出來。”蕭芷寧一見到著單薄的李櫟，便忍不住要責怪幾句。

李櫟抬手指了指院子裏的人，角微微揚起。

他麵目廓本就深邃，比尋常中原男子更是朗些許，此番出笑意，倒是削減了不淩厲，看上去要溫一些。

蕭芷寧順著看過去，薑雲笙也看過來。

“他們在打桂花去做桂花釀呢。”蕭芷寧轉走進屋裏，不多會兒便拿著一件天青的披風走出來，下擺繡著青竹。

把披風披到李櫟的肩上，為他係好帶子，“你若是也喜歡桂花釀，我便差後廚做好了為你送來一些。”

李櫟可不喜歡這些甜甜的東西，隻是礙於目前份不能讓人懷疑，隻能愣愣地看著蕭芷寧，一副不知道何為“桂花釀”的模樣。

“既是出來了，便隨便走走吧。”蕭芷寧出手去要扶他的胳膊，作卻在中途停下。

有些錯愕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什麽時候起，竟然很自然地靠近邊這個不會說話的啞了？

可是當了母親的人，與旁的男人應當保持距離才對。

這個小小的作被薑雲笙看得清清楚楚，移開視線，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李櫟雖然是買回來的，但是這些差事也當讓下人來做才是。

也不知蕭芷寧心中在想什麽。

若是被柳氏看見，自是逃不掉一頓說道。

蕭芷寧徐徐收回手，眉目依舊溫婉，“走吧。”

走在李櫟的側，和他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冀州在北境，能養活桂花樹很是不易，府上的花匠都是從南方請來的，才能讓府上的桂花在秋後能開得那麽好。

李櫟在關外，在這個季節見得最多的是一無際的枯黃草原，戈壁下與地平線連在一起的蘆葦，雪山下漸漸冰凍的溪流。

這種小得要湊近才能看得清的花，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一同形細瘦的中原人。

想到此，李櫟淡淡輕瞥一地殘花，聞著那桂花香味，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他沒有多做停留，拄著拐杖往另一逛去。

蕭芷寧沒有再跟著，而是拉著薑雲笙的手將帶到一邊，往四周看了看。

一副言又止的樣子，似是有些為難。

薑雲笙看了李櫟的背影一眼，直接替把話說了出來，“長姐可是想問我，我師傅的蹤跡？”

蕭芷寧麵訝然，很快又恢複神，“笙笙，前不久你不在府上，李櫟他又吐了，府上大夫當真是沒有辦法了，你醫尚且高深一些，連你都無計可施，我便想著......”

輕抿，思忖良久又道：“笙笙，我想求你的師傅來給李櫟看看。”

握薑雲笙的手，“多診金都無所謂，隻要能治好李櫟。”

薑雲笙凝視的雙眸。

一個普普通通的啞而已，怎的這般上心？

薑雲笙試圖在的眼睛裏捕捉到不一樣的愫，卻看到了忍的哀與愁，以及尚未湮滅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