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看得出來，說出不願再打的話後，秦煉的面就變得很是難看，他再次拱手道：“秦公子武功高強，沈某能與公子過招，實乃沈某的榮幸，只不過舍弟還等我歸家，恕不奉陪。”

“慢着！”

秦煉的聲音變得沙啞，“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與我一較高下；第二，我殺了你弟弟，你再和我打。”

此言一出，沈念眉頭陡蹙。

對面的人當真是個練武的瘋子。

“你今日若是不和我打，明日我就讓你弟弟的掛在城牆上！”

秦煉悶笑一聲，蘊着不可忽視的殺機。

他是一名刺客，從不在乎什麼所謂的親，甚至是任何誼，他獨來獨往，沒有羈絆，只有手上的刀纔會讓他覺得人生有趣。

更多的時間，他都是在等，等一個能讓他陷自我懷疑的人，等一個讓他心甘願低頭的人。

前提是，對方能把他擊敗。

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斷不可能就這麼放他走了。

沈念哪會不知曉他的心思，秦煉越是急不可耐，他就越是不願出劍。

“既然秦公子想打，那我便讓旁人陪你。”

趁着秦煉還在怒視，沈念往後退一步，陡然擡腳運勁，狠狠踏下。

力將腳下瓦片擊得轟然坍塌！

秦煉心裏一驚，眼看着那些瓦片起伏着往自己這邊塌下，他起躍時已是來不及，隨着一聲巨響，從樓頂上摔下來。

樓下驚連連，圍觀的百姓們抱頭鼠竄，那些瓦片落得到都是，一時人仰馬翻，一鍋粥。

秦煉落在地上翻了個滾穩住形，再站起往上看時，沈念早已不見。

他憤怒地一腳踢開腳下的碎瓦，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姓沈的！竟敢暗算我！”

這邊發出的巨大靜引來了先前追去的那支府兵。

“什麼人在城中私鬥！”

“在那邊！”

“追！”

人羣中傳來大人和小孩四逃竄的聲音，誰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嚇得四逃散。

秦煉聽得有追兵趕來，不想平白無故的給那姓沈的背鍋，是以不做停留，往城西跑去。

後數十發弓箭朝他飛，箭矢在勁風中發出的聲音瞬間近。

秦煉被這幫人弄得心煩意，路過一座樓房時，蹬牆而上，子側翻，躲過那些追來的弓箭，姿敏捷地縱一躍，落在樓中後院放乾草的板車上。

朱紹慈被這聲響駭得渾一，手中的瓦罐險些摔在地。

醫館的大夫忙不過來，便自己來後院把瓦罐裏不要的藥渣子統一倒在木桶裏，正要折返，便聽得院子裏發出異響。

先前在二樓窗邊，看得有兵在街上不知在追着什麼人，生膽小，慌忙把窗戶關了。

瘸着慢吞吞地循着發出聲音的地方走過去，但見擺着乾草的板車下落了一捆。

朱紹慈登時心裏一。

剛纔來的時候，明明看到那些乾草都被好好的擺放着的，怎的這會兒落了一捆？

正想着，聽得前堂傳來一陣喧鬧。

慌忙往回走去，不敢多待。

“冀州府兵按例巡視，閒雜人等不可干涉！”

朱紹慈掀開簾子從後院走出來，便瞧見前堂裏涌進數個着甲冑的兵，掌櫃的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爲首的隊正帶人衝到樓上去。

朱紹慈擔心自己的父親，便也要上樓，卻被一個府兵拔出長刀攔住，“姑娘，府兵搜尋賊寇，不可妄。”

微微垂眼，瞧得那鋒利的刀鋒着自己的脖子，間滾幾分，害怕的抱了懷中的瓦罐。

很快，那隊正帶着人下來了，看樣子並沒有尋到他們要找的人。

“撤！”

待得兵都走完了，朱紹慈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掌櫃的趁機讓藥堂的雜役趕去把門關了，一邊拍着脯，一邊後怕的說：“當真是嚇死我了，這大晚上的鬧什麼呢？”

雜役把門關好，附和道：“掌櫃的，聽說是不知誰家進賊寇了，正抓人呢。”

“什麼？”掌櫃瞪大眼睛，慌忙跑到櫃前的屜裏拿出兩把鎖，“連城中都有賊寇了？拿去拿去，多上兩道鎖，讓今晚值夜的夥計都神點。”

“哎。”雜役把鎖接過去，落了兩道才放下心來。

掌櫃轉過，正見朱紹慈還在原地站着，想着先前侯府主母特意代過要好生照顧這父倆，臉上浮現出笑意，安道：“姑娘，嚇着你了吧？快上前歇着吧？有兵在呢，沒事的。”

朱紹慈點點頭，把瓦罐給旁人後，扶着樓梯扶手去了二樓。

回到屋中，朱玄忠靠在牀頭，問道：“紹兒，發生何事了？”

朱玄忠的傷勢好得很慢，朱紹慈不想讓他擔驚怕，便隨口糊弄過去了。

朱玄忠點點頭，雙手握放在腹部，思忖良久後才又開口道：“紹兒，爹快好了，明日你便回書院吧。”

這麼多日了，兒的功課已經耽擱了太多，他不想讓自己爲兒的拖累。

“我不信。”朱紹慈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手中，又將他上的被子蓋好，“你說好了便是真的好了？”

朱玄忠傷了骨頭，沒個幾個月是長不好的。

搬着椅子坐在牀邊，爲父親，“你想趕我回去讀書，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騙我呀。”

朱玄忠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憨笑幾聲。

朱紹慈垂着眼瞼，心裏也很是着急。

知道自己本來就比別的學生愚笨，耽擱這麼多日，功課落下那麼多，還不知道要怎麼彌補呢。

即便如此，還是選擇先把父親照顧好，待得大夫說可以離開了，那再回去。

而且害怕薛佑找到這裏來，父親孤零零的一個，很是擔心。

一時間，小屋陷寂靜。

朱紹慈了一會兒便把朱玄忠後的枕頭擺好，“爹，歇吧。”

吹滅蠟燭後，着黑去了耳房。

躺在小牀上，在黑暗中睜着眼，一想到薛佑對的種種，又氣又委屈。

這番耽擱了，不就浪費爹的學費了嗎？

朱紹慈覺得自己當真是倒黴極了，抹掉眼角的淚水，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低聲哭泣。

很想靠讀書讓父親過上好日子，從來沒有招惹過誰，可是怎的就是有人千方百計的要來折辱，傷害呢？

聽得耳房傳來的啜泣聲，朱玄忠很是心疼。

他只恨自己無能，保護不了兒，讓兒欺負。

一老一各懷心事，卻各自無言。

他艱難地翻過，面朝牆壁，就着晦暗的，從服着的一個小兜裏拿出一塊板糖一般明的玉璜。

玉璜躺在他的手心裏，發着微微的，着皮涼涼的。

朱玄忠長嘆一聲，喃喃道：“老爺，是老奴沒用......”

他握玉璜，眼淚順着眼角緩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