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裏秋風四起，將夏神醫灰白的發揚起，縱是花甲之年，他依然站得姿筆，猶如一棵立在歲月裏不朽的巨木，巍峨而莊嚴。

他不悔自己的決定，若真有什麽代價，他願意一人過，即便是下地獄。

薑雲笙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境變化，眉頭輕攏，輕聲喚道：“師傅？”

夏神醫回過神，斂了神，“笙笙可還有什麽想問的？”

薑雲笙見他並無異樣，便放下了心，緩緩道：“師傅，其實我第一次看到沈念的臉，便覺得有幾分悉，隻是想不起來了，才來問你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計劃，不會去問沈念的這局棋是什麽局，因為無法為任何人做主，連帶著，也是棋局博弈之人。

隻要結果皆大歡喜，每個人走不同的路，又有何區別？

夏神醫笑著捋須，“笙笙，你的記還沒有師傅的好嗎？”

“嗯？”薑雲笙因這莫名的一句麵疑，“師傅是何意？”

夏神醫看向隔壁，眸深深，“什麽都要師傅說，就無趣了。”

他轉而又道，“我此有一些草藥，你拿去給沈念沐浴時用，舒筋活絡，對他練武極好。”

薑雲笙不明就裏，拿了草藥後，獨自站在院，就著屋簷下燈籠的看向另一側，從院中的柿子樹枝幹上拉了一條用來晾服的繩子。

沈念褪下的外袍就掛在上麵。

秋後夜裏水重，薑雲笙走上前將外袍拿下來搭在手臂上，這才朝著沈念的屋子走去。

直接推門而，“師傅讓我拿一些草藥來給你沐......”

話音戛然而止，猛地瞪大眼睛，手臂上的外袍落在地。

沈念神慌張，手忙腳地將到一半的裏穿好，轉過去，但見薑雲笙滿目震撼地看著自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屋擺著一個木桶，木桶旁是尚未倒進去的熱水，顯然正準備沐浴。

“你......”薑雲笙艱開口，話到了邊卻不知如何說下去。

推門進來時，沈念正背對著，裏已經到了腰間，理分明且流暢的後背映的眼中。

然而這並不是讓震驚的原因，讓愣在原地的，是沈念後肩上，一隻展翅九天的蒼鷹刺青。

記憶如水般從腦海深湧出來，麵前沈念的臉漸漸和另一張尚且帶著年稚氣的臉重合到了一起。

“是你。”薑雲笙喃喃開口，“我想起來了。”

沈念將帶係好，走到麵前，最先的慌已經消失，眸愈發幽深。

他長一，自後將門一腳踹過去關上，嗓音沉沉，“薑姑娘想起什麽了？”

“難怪師傅早就知道你是誰。”薑雲笙此時並沒有注意到和沈念靠得有多近，抬頭凝視他的眼睛，“你為何不辭而別？”

想起來了，自己在懸崖下救下的小年。

當時被夏神醫醫治時，躲在窗外悄悄看，對方白皙皮上的蒼鷹刺青威風凜凜，對於那個年紀的來說，既稀奇又震撼。

從未見過有人會在上留下這些刺青，蒼鷹又代表著什麽含義呢？

那小年在家裏待了數月，他從未主和說過話，每日醒來都是目呆滯地看著房梁，能下地之後，又表麻木的倚在窗邊看天。

那時的他在想什麽？

小薑雲笙被師傅訓斥後，經常委屈地去找年沈念說話，對方都隻會聽著，而不開口。

自此之後，每日都會和他閑聊，或是帶來一些從未見過的奇特草藥教他辨別。

直到某一日，小年不見了，師傅也什麽都沒說。

瞧著空的小屋，小薑雲笙為此還失落了很久。

那幅刺青，是小年留給最深刻的記憶。

薑雲笙看進沈念的眼裏，諸多疑問在這一刻悉數都明白了。

難怪他從一開始便對自己這麽好，難怪上一世薑家遇難，他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相救。

他一直都在的邊，隻是記不起來罷了，也沒有注意過。

雖然隻看了一眼，依然看清了他的後背上，刺青邊上的疤痕，都是他這麽多年過的疼。

薑雲笙此時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隻歎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甚是奇妙，年時遇見的人，多年後還能相見。

沈念低聲笑了一聲，“我設想過諸多你想起我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今天這樣。”

闖得猝不及防，一如多年前在他生命垂危之際，闖他的生命裏。

薑雲笙角輕挽，“嚇到你了？”

沈念啞然失笑，抬手在小巧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打趣道：“你說呢？若是你來晚一些，我可就全都了。”

薑雲笙：“......”

耳子發熱，彎腰將腳下的外袍撿起來囫圇塞進他的懷中，又把草藥放在桌上，匆匆說了一句，“泡了，對好。”

門被大力合上，沈念拎著外袍，在屋裏站了很久。

他以為薑雲笙發至是激的，或是驚駭的，沒想到卻是落荒而逃的。

到底是誰在嚇誰？

這邊尚且平靜，冀州府前卻是人聲鼎沸，混一片。

趙大人在屋踱步，麵上滿是愁。

主簿疾步走進後房，神凝重，“大人。”

“還在鬧？”趙大人問，“這都什麽時辰了？”

“人都還聚在門外，說是必須給白雲寺遭此橫禍一事給個說法和代。”主簿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看何時去查查這個案子？畢竟死了很多百姓，躲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查？怎麽查？”趙大人憤然喝，“誰會想到佛門之地會有人大開殺戒？我聽說世子也去了，他現在不是把我的兵都撤下來了嗎？要查讓他查去！”

主簿平白無故被遷怒了，隻彎著腰點頭稱是，不敢多言得罪。

趙大人狠狠一掌拍在桌上，“的，這冀州城老子守了這麽多年，今年是犯太歲了還是怎的？”

主簿哀歎，不做答話。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總之是越來越不太平。

趙大人臉鐵青，最後還是拂袖道：“且隨我去安。”

主簿應了一聲，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趙大人的劍，提防有失去理智的百姓手。

趙大人一出來，原本在門外大聲喧嘩的人聲音更甚，若不是被兵士攔著，恨不得直接衝上來揪住他的領子，著他現在就去白雲寺查案。

趙大人站在臺階上，抬起雙手，示意都安靜些。

然而白雲寺一案實在是太過慘絕人寰，那些沒能從起火的寶殿裏逃出來的百姓，以及被莫名江湖人士殺掉的人，他們的魂魄還未得安息，失去親人的滋味，無人同。

原本他們是要去寺裏佛祖庇佑的啊，怎的眨眼之間，就變了人間煉獄。

“諸位！”趙大人大聲說道，“趙某今日便在此地說實話，此事事關重大，以我一人之力，無法勝任，我明日便寫信傳回京城，讓朝廷派監察司的大人來！定當會給你們一個代！”

“寫信回京要多久？朝廷派人來又要耽擱時日！”有人並不買賬，高聲反駁，“我們等不了！”

眾人一呼百應，“就是！我們等不了！”

眼看局麵再次失控，趙大人犯了難。

這時，人群中悠悠走出一人，他雙手抱在口，耳垂上的彎月耳墜反著火把的，整個人看上去愈發神。

有把守士兵認出他來。

此人不正是先前在門口一刀削掉柱上刺客臉皮的刀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