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作為太子的舅父,恩榮伯亦來了一趟,也說了許多老伯爺的想法。
這麼多人出書房,千步廊里也是各種消息混雜。
顧恒很清楚,眼下正是拉鋸時候,一旦退一步就會前功盡棄。
畢竟是奔著廢太子去的,事太大,斷不是金鑾殿上吵翻天就能達所愿,民意亦極其要。
朝堂、民間,兩條路都得走,且走得要快。
正好,因著將軍坊那熱鬧,老百姓正是興致最高的時候,剛把“廢太子”的流言放出去個鉤子,立刻引來了議論紛紛。
原本這種朝堂大事哪里得到尋常百姓胡置喙,甚至說話不小心,還會惹來自家麻煩,但聽說早朝上老爺們都吵作一團,還有老史要撞柱死諫,便群激昂起來。
金鑾殿上都吵哩。
我們老百姓吧唧個,還能比大殿里聲音大?
你一言我一語,再添上“今兒點心下酒菜由這位老爺包了”的有心之舉,不過一個白天,京城里的議論就讓顧恒很是滿意。
拱火嘛,拱出火來了,明日上朝史們才能更言之有。
這順應民意。
冬日的天黑得早,下衙時候,長街上的客棧酒館門口,燈籠明亮。
顧恒換下服,裹了厚袍子,進了一家生意興隆的酒館,也沒要雅間,就在大堂角落要了張桌子,一壺酒、兩盤菜,豎著耳朵聽其他客人說話。
不遠,一張方桌坐了五個漢子,各個看起來都有些功夫在上。
“老哥幾個愁眉苦臉做什麼?小弟我被指揮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這麼多天,不也活蹦跳的。”
“萬大人哼你干嘛?”
“還能干嘛?東宮侍衛那腰牌就是我從山上挖出來的,弄得指揮使被人笑話一整個衙門比耗子都能挖東西,給他氣的啊……老哥們別笑我了,快跟我說說太子到底什麼樣的,我都沒見過太子。我聽說圍場那天,老哥們都去了吧?”
“太子有什麼好見的!那天冷那樣,我們找到天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熊瞎子宰了,殿下嘛,厥過去了。”
“殿下先被安逸伯背回去了,我們卻還留在林子里。凍得厲害,好幾個兄弟的手指都凍白了,輔國公也是,手指發白,就坐在那兒拿雪。”
“不紅熱乎了,這手就廢了!輔國公還寬我們說沒什麼,回來就好了,以前在裕門關時冬天也這樣。”
“輔國公當真厲害?”
“能砍了熊瞎子一條胳膊的,你說厲害不厲害?要不是太子害的,人家現在還在裕門關打西涼呢,何至于了個瘸的。”
“唉?你既是守備衙門的,那晚上在陳米胡同你沒見著太子?”
“沒呢,他被順天府的人裹起來送上馬車了,我隔得遠沒看清。”
“那你看清什麼了?”
“那一屋子白花花沒穿裳的舞姬……”
“太子真是!”
這桌為了太子的出格嘆氣,角落里,顧恒著酒盞,眼神明亮。
是啊!
除了朝臣與百姓,還有另一種人的聲音是不能忽視的。
就是這些小吏、侍衛,每個衙門都有,人數并一塊也不,他們是站不上金鑾殿,他們卻離朝堂更近,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是被太子實實在在“坑”過的。
顧恒一口飲了酒,白天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
天更黑了,狂風吹來了雪花。
之前太子說悶,汪狗子開了半扇窗,見雪飄進來,便又關上。
李邵躺在榻子上,神懨懨。
聽見靜,他道:“煩得很!”
太煩了。
他說不清楚緣由,但他總覺得,這場風雪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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