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一個月!”父親狠狠敲了敲桌子,“從今日起,到下月十六日大婚前,你是一步都別想出這個房間了!”
“還有!”他又大力敲了敲桌子,“今日起,午后的甜膳沒有了!”
過了片刻,他似乎覺得這懲罰還是不夠重,又哼了一聲:“晚間的也沒有!”
三兄姜原悄悄用手肘了下長兄姜巒,神忿忿地小聲問道:“為什麼到罰我就是沒有飯吃?”
“都出去!”父親不耐煩地拍了一下姜原的后腦勺。
在父親盛大的怒火下,三個兄長唯唯諾諾地離開了房間。父親背對著姜葵,著他們走遠的背影,一只手扶在門框上,仰頭著門外的天空。
他突然輕聲問:“是誰教你的槍法?”
姜葵一怔。
果然。雖然刻意瞞,但是那一支劍舞的起手式里藏著深刻的槍意,被習武多年的父親認了出來。
但是出師那天,答應過老師,絕對不會向第三個人說起的師承。
“不用回答我了,我知道是誰。”父親的聲音很低,那怒火倏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蒼涼,“槍是你從祠堂取走的吧?”
姜葵低下頭:“是。”
的槍是在將軍府祠堂里取的。
每次出去混江湖的時候,就溜去祠堂里取槍;等回來了,再放回去。十數年了,府里也沒人發現。
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那桿槍時,還是個小孩,也還沒有認識那位師父。
那天的祠堂里空空,午后的風把滿堂的香火吹散了。縹緲的白煙里,年的從窗外進去,見了那桿槍。
白梨木的槍修長,鋒利的槍尖旋轉著冷,可莫名地從那桿槍上讀到了一種溫的氣息。
“那是你母親的槍。”父親低聲說完,關上了門。
姜葵躺在床上著天花板,清晨的從窗外灑落到的臉上,似是一陣低語或者。忽然又覺到了那種多年來久違的溫氣息。
“媽媽,”輕聲說,“我突然想你了。”
-
東宮的偏殿里依舊熏著檀香。
謝無恙坐在博山爐前,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件深緋的外袍被他隨手扔到地面上,折疊著蜷一團。他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在一室的暖香里仍然顯得有些畏寒。
“撕拉——”布條扯開的聲音。
謝無恙拉來了一張白麻布,正在把它撕一一的細長條。撕好了的布條在他面前堆一座白的小山,他支起腦袋看了一會兒,面無表地拿起一,放在十指間。
那雙手瑩潤潔白,是一雙琴的手。他低著頭,把白麻布條一點一點地纏在手指上,直到整雙手都被糙的布料包裹。
他認真地盯著纏滿布條的手,手指了一,微微蜷曲。
然后他無聲地笑了一下。
“殿下,”十一站在屏風外喚他,“早晨宮里又出了一道圣旨。”
屏風后的影子沒有彈,只聽見一個安靜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據說……”十一斟酌了一下措辭,“那道圣旨是傳江俠宮的。”
屏風后靜了一瞬,那個聲音問:“是誰的意思?”
“好像是圣上的……公主殿下希江俠繼續做的伴讀,貴妃娘娘似乎也想讓江俠住進蓬萊殿。”
屏風后的影子起了。
“還攔得住麼?近日宮里太危險了,將軍府才是安全之地。”
“攔不住了……宣旨的太監已經在路上了。”
-
“宣——白陵姜氏驍騎大將軍姜承之姜葵宮——”
近日里,姜葵第三次聽到這道圣旨,但這是唯一一次令高興的。
一想到要在這間小小的閨閣里足大半月,心里有些煩悶。正計劃著如何溜出府去,或者同三個兄長商量商量緩解父親怒火的方法,這道圣旨就下來了。
想起上次宮時意外撞見了祝子安,這一回還能見到他嗎?
祝子安說過他最近很忙,而且在查宮里的事。也許他還可能在宮里出沒。約間,姜葵懷疑祝子安在忙的事和那位新起的中間人“白頭老翁”有關。
如果再見到他,要好好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許久都沒有出現在書坊。
飛快地收拾了什,換上那件學生穿的青衿服,坐上了青蓮小轎,兜兜轉轉地往皇城去了。
此時是白日,還趕得上崇文館的課,因此小轎將送往了皇城之西。
推開學堂的門,靠窗而坐的立即興高采烈地回過頭來,一對漂亮的紅珊瑚耳環在耳垂下輕快地晃著。
“皇弟妹,你來啦!”謝瑗拉住的手,“昨日你跳的那支舞太了,我敢說整個皇宮里都挑不出第二個!聽說當晚就流出了好幾首以你為容的詩呢!”
姜葵苦惱地閉了下眼睛……希所有人忘這件事。
謝瑗繼續說:“后來我找不到你了,你都去了哪里?”
——后來麼,似乎調戲了并且架刀威脅了某位皇太子。
姜葵此刻相信,謝無恙對父親說的那些話,一定是對的輕浮行為的一種報復。
又閉了下眼睛……希自己忘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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