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無恙接過圖紙,隨意掃了一眼,折好收進大氅里,又問,“如珩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溫親王送信來說,一切安好,不必擔心。”十一答,“公主答應了為殿下代理政事,不過似乎有些不悅殿下帶走了江俠。”
謝無恙笑了一聲:“人已經在我這里了,由不得謝沉璧不悅。”
“殿下,出發之前,沈醫托付我每日叮囑你,”十一繼續道,“給你的藥酒只夠用十日。十日之后,必須回東宮藥浴,否則……”
“他放重話,不必當真。”謝無恙笑著打斷他,“他是什麼子你還不知道?”
“殿下……”十一低聲說。
“好,我知道了,十日就回去。”謝無恙嘆了口氣,“你又要搬出來威脅我。”
他拍了下十一的肩膀,“回去吧。辛苦你了。將軍府那邊,還要繼續盯著。”
十一抱拳行禮退下,翻上墻離去了。謝無恙低著頭,又喝了一小口酒,仰靠在樹下著漫天星辰,聆聽積雪簌簌滾的聲音。
一鉤弦月幾疏星,灑落千山雪。
客房里的寬袍早已沐浴完,懶洋洋趴在書案上,無聊地擺弄著被另一個人用過的茶。
“吱呀——”有人推門進來。
“祝子安,你離開了好久。”姜葵抱怨道,“你去干什麼了?”
“啊。抱歉。”祝子安笑著說,下大氅擱在桁上,“樓下有湯池,我沐浴了回來的,久了一點。”
他也換了一件寬袍,發還有點潤,因為從室外走過,發梢上凝了一點霜雪。
招手讓他坐在自己面前,然后傾過去,手抹去了他發間的雪粒。低著頭,一瀑青水微閃,瀉落在他的指間,攜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他屈起手指,以指尖輕點了一下的發,察覺到的頭發半,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替你頭發吧。”
“頭發自己會干。”嚴肅指出。
“等下還要出門,會凍冰的。”他笑道,“你這麼討厭頭發嗎?”
“太麻煩了。”抱怨,“頭發太長了。”
“很漂亮。”他說,“我喜歡長頭發。”
“短頭發你就不喜歡了?”問。
“都喜歡。”他笑了一聲。
他俯從一格黃梨木屜里翻出一方干燥的白巾,走到后坐下來,攏了攏袖子,準備替頭發。
打著呵欠等頭發干,聽著炭盆里的畢剝火響。他扯去了手指上的白麻布,仔細地打理的發,把纏在一起的頭發有條有理地分開,用白巾一點點地干了。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幫人頭發啊?”問。
“不是幫人,是幫你。”他漫不經心地答,“你是我師姐嘛。按照這個輩分,我還應當端茶倒水伺候你的,不過小時候沒機會,現在我也不想啦,我很有自尊的。”
“端茶倒水又不傷自尊。”哼道,“我上次找師父學槍,還要跑前跑后替他倒酒呢,簡直跟小時候一樣。”
“我知道。”他笑著說,“我見過。”
“你怎麼見過?”
“你在院子里練槍的時候,我就在樓上學功法啊。我一低頭就能看見你。”他答,“太難學啦,師父罵我的次數可比罵你多多了。”
“那是你比較笨。”的語氣驕傲,“師父經常夸我。”
“我知道。他也常跟我夸你,讓我多向你學。”他笑了一下,“但是你不要這麼驕傲好不好?我覺自己很丟人。”
“沒事,在師姐面前不丟人。”轉過臉看他,“你為什麼不肯見我啊?”
“別問了。我不是說過嗎?”他避開的目,“就是不想告訴你。”
“好吧。”轉回去。
“多謝你。”他說。
“不用謝。”低著頭,輕哼了一聲。
他是在謝尊重他。他不想說的事,就真的不問。
“頭發干了。”
他拍了拍手,欠抓起桌上那紅玉簪,隨手替挽了個松散的髻,然后在手指上纏回了白麻布,“走吧,先去轉一圈,回來看圖紙。十一把這一帶的輿圖都找來了。”
“十一真能干。”贊嘆。
他笑了一下,沒回答。其實以皇太子的份,這些圖紙實在很好搞到手。
兩人披上外,從窗戶翻出去。他們踩著積雪在屋檐之間走,從上方觀察著這個小鎮以及這一帶的地形。
由于地通要道,商旅行客絡繹不絕,三家店鎮的燈火徹夜通明。萬家燈火與漫天繁星相輝映,襯著茫茫無邊的雪,有如寂寂黑暗中升起了一條滾燙的長河。
兩人在鎮上轉了一圈,回到客棧的屋頂上。驛站就在客棧的旁邊,收押著流放的囚犯。驛站里幾點燭火閃爍,其中某一扇窗后有姜葵的父兄。
“會見到的。”
祝子安察覺到姜葵的目,“他們也是今日到的。雪擁藍關,車馬堵塞,這幾日他們會留在這里,等雪停了再離開。我們尋到機會,就去驛站里找他們。”
“我想在屋頂上待一會兒。”說。
“我陪你。”
天空偶爾飄落幾朵雪花。
兩個人肩并著肩坐在屋頂上,仰著遠方的銀河。
“江小滿。”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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