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還真是很容易心不好。”嘆了口氣。

他又自顧自喝了一盞酒，起去拉他的袖子，“我們走吧。沈藥師喊我們去過年，阿蓉做了你的飯，再不去就要涼啦。”

他只好放下酒盞，由著把自己拉起。他方站直，忽有一雙手過來，替他整理上的大氅，輕輕籠住他的領口，幫他把一绦帶系了。

“多謝。”他輕聲道。

轉過，站在他面前，歪頭看他。

頭一回見到他這副模樣，低眉垂睫，神懨懨，眼底掩著一分自棄。清冷的星自窗外投到他的肩頭，襯得他的形淺淡得近乎消逝。

“原來你不高興的時候是這樣。”忽然說。

想了想，補充道：“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我不大喜歡元日。”他低低地答。

“我陪你一起過。”

說完，拉了他的手。

他的眸無聲垂落，落在拉住他的那只手上。的手指纖細瑩白，嵌在他的指間，隔著白麻布同他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輕一下，更用力地牽住了他，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前走。

一路上車馬駢闐，羅綺飄香，燦爛的燈火連長龍。街上滿是吆喝聲與賣聲，家家戶戶的門口結著新年的彩棚，鋪陳珠翠、花朵、琳瑯的玩。

兩人牽著手在燈火里走過，背影被流水般的燭描一抹鎏金。

“公子，公子，”有賣花小追著兩人跑，“買朵簪花吧？”

小子聲線清脆，嘮嘮叨叨，笑容滿面，“姑娘三千青，公子簪花一朵，祝二位永結同心、攜手到老！”

年輕公子微怔，解釋：“我們不是……”

“你買一朵吧。”邊的笑道，“小子說話可。”

小子啪地深鞠一躬，“是啊公子，買一朵吧，姑娘喜歡，想要呢！”

年輕公子從袖里出一枚碎銀，遞到小子攤開的掌心。

小子笑的，在一竹籃的簪花里挑了又挑，選出一個最干凈漂亮的，恭敬塞到他的手里，脆聲道：“公子為姑娘簪上吧！”

他邊的踮了踮腳，乖巧地低垂腦袋。他的眸微，手指輕輕扶著的發髻，替簪上那一朵絹花。

抬起臉，朝他笑。小小的絹花在發間輕，襯著的烏發雪，明艷絕。

他低眸看，輕輕笑了，“很漂亮。”

笑道：“你心好些了？”

他點頭，“好些了。”

“你心不好的時候，真的很難哄。”抱怨，“不像我，抱一下就好了。”

他很輕地笑著，“你對我笑一下，我就好了。”

低低哼一聲，又去拉他的手。他遲疑著，舍不得掙，只好問了句：“你不怕你夫君不高興嗎？”

以前最多隔著袖拉一下手腕。

“他才不會不高興。”小聲哼道，“我是你師姐嘛，拉你一下又沒什麼。”

“我覺得有點奇怪……”他指出。

轉過臉，不搭理他，拉起他的手，小跑起來，邊跑邊嚷道：“遲到了遲到了，沈藥師要發脾氣啦。”

長街的燈火化作一團斑斕影，微醺的晚風低低掠過耳畔。

步長樂坊，坊間煙火裊裊，如的人聲飄進巷尾，攜著點屠蘇酒的香氣。

往里一轉，小巷盡頭的院落覆蓋白雪，屋頂上炊煙升起。

院里擺開八把梨花木椅子和一張小圓木桌，桌上放滿熱氣騰騰的飯菜。

白瓷盤里盛著餃子，小碟子上放著醋和蒜，旁邊是過年吃的五辛盤和各式花果。正中擱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魚湯，撒了把細鹽和香料，飄起一縷溫暖又好聞的鮮香味。

“江俠，祝公子，過年好呀。”小塵行了禮，引著兩人進屋，“冷白舟和袁二幫主今日也在。飯剛做好了，還熱騰著呢。”

幾個人著坐在桌前，一人一副碗筷一個酒碗。姜葵和祝子安挨著坐在一起，旁邊是小塵、冷白舟和袁二爺，十一和沈藥師坐在對面，阿蓉抱了一壇多年的藏酒，為桌上的人一一斟上。

祝子安抬起小瓷碗，去接酒。

對面的沈藥師重重清了下嗓子。

他接酒的作頓了頓。

“我不喝酒。”他溫順地說。

但接酒的小瓷碗仍梗著不。

沈藥師瞪他一眼。

“得了。想喝就喝吧。”沈藥師冷哼一聲，“今日過年。”

祝子安笑了一聲，對阿蓉頷首，“勞煩斟滿，多謝多謝。”

一向冷淡的阿蓉難得笑了笑，似是被這貓捉老鼠似的畫面逗著了。

傾倒酒，只給祝子安斟了小半碗，轉而又給旁邊的姜葵斟滿了。

祝子安接過那小半碗酒，無聲嘆了口氣。

融融的火里，新年的氛圍濃濃。一桌人互相杯祝酒，吃喝談笑。

沈藥師罕見地話多起來，講了幾樁從前他在江湖上行醫的趣事，袁二爺在一旁接話補充。老一輩的故事新奇又波折，聽得冷白舟和小塵兩個孩子滿臉訝異，時不時打岔提問。

姜葵偏過臉，向旁的人。他微微笑著，認真傾聽，偶爾低頭飲酒。頭頂上方一盞燭燈的火落下來，在他的發上投落一層淡淡的，溫暖又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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