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夢里聽到你在喚我,我突然想起,很多事都沒有告訴過你。”皇掩好領,悵然道:“我二十歲時,天下大,衛室傾頹,諸侯各自為政,只有六皇兄有實力重整山河。但因天象異常,故遲遲未能正位。”
“當時熒守心,墜星安定郡。而我和你姑丈,正在那里扎。有妖人算出我是變數,縱著一柄詭異的木劍來殺我。在場之人都被攝住心魂,我竭盡全力也只能周旋一二,那東西太厲害,它震碎了我的劍,震斷了我的腕骨,我已避無可避。絕之時,有個孩子沖上來替我擋了一劫……”
阿霽從未聽說過這件事,不由滿面震驚。
皇想到這里悲傷難抑,緩了口氣繼續道:“那柄木劍穿了的,也刺進了我的心房。的染紅了我的襟,瀕死之際,用盡全力喚了我一聲阿娘。”
阿霽瞠目結舌,震驚得無以復加。
皇微微仰頭,將眼底氤氳的淚意退,強笑道:“你必定很好奇,我怎麼會有兒呢?”
阿霽啄米似的點頭,心中五味雜陳。
皇神有些恍惚,聲道:“呀,是我前世的兒,借別人的軀殼,來找我重續骨親。可惜,老天太過殘忍。”
阿霽一時無從應對,這太匪夷所思了。
皇垂眸著右腕,慨嘆道:“自那以后,我便無力拉弓,也再不敢聽任何人喚我阿娘。”
即便聽上去很荒謬,可阿霽看得出來,并非借故搪塞,而是認真地同解釋。
那樣深沉的悲苦和憾痛,絕非做戲,定是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原來不讓自己改口,除了政治考量,還有其他原因。
哪怕自己再乖巧再心,這輩子都越不過心中那個兒。
而在親生父母那邊,早已了外人。
阿霽很想問一句,那我算什麼?
可說不出口,多年來,早習慣了將個人的深深掩㥋蒊埋。
幽怨也好,不平也罷,這輩子想必都沒有機會表。在別人眼中太幸運,得到的太多了,豈能再生妄念?
正起時,皇卻抱住了,像一個真正的母親那樣。
“我很欣,你自小就和姑丈親,他比我更擅長照顧孩子。若你依的是我,恐怕會很失。在皇帝的職責面前,什麼都得退讓。”皇了瑩潤的額頭,聲道。
阿霽如在夢中,好半晌才下翻涌的思緒,仰頭問道:“姑母,您是古今第一位皇嗎?”
“應該不是,我所做的,前人必定都做過。”緩緩道。
“為何史書中未見記載?”阿霽納悶道。
皇放開手,含笑了的臉蛋,意味深長道:“那你得去問程郎,因為史書都是他那樣的人寫的。”
程云軒做起居郎時,阿霽是的小尾,后來他去蘭臺修史,阿霽又常借口查閱典籍去尋訪,這在宮里不算。
此刻被公然點破,不覺窘難當,訕訕地低下頭去。
皇卻沒有打趣的意思,略顯惆悵道:“興許始年間的一切,將來也會從史冊中消失。”
阿霽中震,一莫大的悲愴迎面襲來,不覺心激,淚盈于睫。
在宏大浩渺的歷史長河中,個人的悲歡渺小如塵埃。
以前耿耿于懷的,突然便消逝如云煙。
從未見誰要求男皇帝做好父親,怎能苛求皇帝做好母親呢?哪怕此生只是姑侄名分,也應當知足。
彷如撥云見日,阿霽心下漸漸明朗,眼前也不覺開闊。
“姑母,”指了指皇心口,輕聲道:“既是舊傷,為何之前從未發作過?是不是……有什麼因?”
皇微怔,神極為復雜,似有些意外,卻又有點贊許和驚喜。
阿霽惴惴地著,見眉宇漸至舒展,嘆了口氣道:“你猜的不錯,的確有些因……”
頓了一下,悵然道:“慶的訃告比賀禮先一步到了。”
阿霽的心頓時揪了,慶王妃是皇表姐,也是的摯友。世子貞吉時曾養在皇膝下,因著這份誼,他一直視阿霽為小妹,逢年過節都有問候和禮。
可今年好像沒有一直不見音訊,難道……
正擔憂時,卻聽到皇略帶嫌棄的聲音,“是慶王崔昱,死得極不彩。”
阿霽對崔昱無,只關心王妃母子的現狀。
皇了眉心道:“暫且安好,崔昱倒是走得輕松,可貞吉生純良仁弱忠厚,于政事上毫無建樹,這等時候,哪里得住陣腳?”
慶崔氏曾是本朝最大諸侯,鼎盛之時統轄三郡十六城。若非十五年前兄弟鬩墻訌慘烈,朝廷未必能將其收服。
如今實力雖不及過去,但累世經營,勢力盤錯節,還是不容小覷。
崔昱死后,當年攜殘部逃往奢延澤的老三崔旻必會卷土重來。
“姑母,我有一事不明,”阿霽疑道:“太宗皇帝英明神武,為何卻給自家舅父封了個世襲罔替的異姓王?難道他不知道,數代以后,崔家會為本朝最大毒瘤?”
皇轉明眸,若有所思地著。
阿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惴惴等著,生怕語出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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