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斬字訣
紀雲沉和花掌櫃對視了一眼,全都是一臉震驚。
只有周翡覺自己將脖子以上落在了三春客棧,還在納悶地想:“山川劍不是死了嗎?怎麼?”
殷沛被花掌櫃卡著嚨,眼珠瞪得都快要從眼眶裡離家出走,目化錐子,仇恨地釘向謝允。
謝允笑了笑,說道:“你先是說,那九龍叟不過二流,連你都要結,他帶來的一幫手下更是嘍囉,又說你騙出九龍叟,一不小心弄死了他,所以青龍主要追殺你——年,你自己聽聽,這前後的說法哪一句對得上?勞駕編瞎話也費點心,都不過腦子。”
聽瞎話也沒過腦子的周翡飛快的眨了一下眼。
方才就覺出有點不對勁,只是沒細想,這會聽謝允說出來,才明白不對勁在何,周翡心道:“哦,鬧了半天追殺他是因為他了青龍主的東西,還糊弄九龍叟那大傻子給他保駕護航。”
殷沛一瞬間有些慌。
謝允又說道:“要不是猜出那把山川劍可能在你手上,你真以為花言巧語幾句,就能讓本王撈你一回?你是覺得我傻呢,還是斷袖呢?”
殷沛氣得臉紅脖子,很想呸他一臉,然而一時想不出詞——他不可能在青龍主面前自曝自己的出,哪怕罵起大街來都要斟詞酌句、謹防說,好生不爽快。
青龍主慎重地問道:“我說南朝大將為什麼會無端出現在此地,不知閣下是哪一位貴人?”
謝允笑了一下,沒吭聲。
一般這種況,他仙氣飄渺的一笑完,就應該有個有眼的手下人站出來,替他宣佈“我家王爺是誰誰”。
可是謝允笑完,再放眼四周——發現邊沒有配備這個角。
紀雲沉和花掌櫃全都不明所以。
謝允只好晦地給周翡使了個眼,周翡莫名其妙地看了回去,跟他大眼瞪小眼,全然沒有接收到端王殿下的排場——謝允好不悶,敵人來得突然,友方陣營裡沒有一個能接住他的戲的!
就在他頭皮發麻地琢磨著怎麼把形象圓回來的時候,終於有人出面救場了。
只見吳楚楚一攏雲鬢,走上前去,沖那青龍主盈盈一個萬福,輕聲細語道:“我家王爺封號為‘端’。”
謝允“啪”一下將扇子打開,表面上可有可無地點了個頭,其實在風度翩翩地扇自己上往外冒的冷汗。
吳楚楚大家出,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同一干江湖泥子天差地別,一開口就好像有清風飄過,恰如葬崗中長出了一朵貴的名品蘭花,因為太過賞心悅目,反而格格不地讓人有些恐懼……尤其是青龍主這種多疑的人。
吳楚楚說完,低頭抿一笑,便又回轉到謝允後。心跳得快從嗓子眼滾出去了,要不是之前跟著周翡,一路從兩個北斗包圍的華容城中闖出來,也算見過了風浪,方才哆嗦得能不能站穩都不一定。
青龍主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他這惡貫滿盈的四大魔頭之首,有朝一日能讓個倆手抱不半桶水的小丫頭給糊弄了。
正這當,也不知怎麼的那麼巧,山間又來了一陣風,簌簌的風刷過林間,好似有人竊竊私語似的,青龍主心裡有鬼,便覺得哪裡都有鬼,頗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周翡雖然當不好報名的丫鬟,但當個打手還是十分兢兢業業的,背在後的手緩緩推開刀鞘,“嗆”一聲在山間回出老遠,竟無端有種肅殺,居高臨下地朝著青龍主一笑。
謝允笑道:“這東西是不是你的,你心知肚明,世上只有苦主討還自己東西的道理,其他人都名不正言不順,如今,那苦主骨頭渣子都爛沒了,咱倆爭搶山川劍,都只能算賊,青龍主這樣的前輩,想必不會幹出‘賊喊捉賊’的齷齪事吧?”
青龍主的臉不太好看。
謝允說完,看也不看青龍主和他那一大幫神神叨叨的狗子,轉就要往山上走。
此時,他整個人的氣勢簡直難以形容,單是這一個拽得二五八萬的背影,周翡覺他拿出去宮造反都夠用了。
青龍主在聞煜手下吃了大虧,幸好飛卿將軍中途不知有什麼事,走得很匆忙。
越往南,南朝後昭的勢力越大,聞煜他們這些個“朝廷鷹犬“自然也就能越倡狂,青龍主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匆忙帶出來的幾個人,一時底氣不足,遲疑著愣是沒敢往上追。
青龍主不是沒懷疑過那自稱“端王”的小白臉是故弄玄虛玩空城計,可聞煜其人,他親眼見了,還親自吃了一頓虧,那飛卿將軍當時就言明,三春客棧中住了“貴人”,這麼看來應該就是端王。
按照當時的景,是聞煜放了他一馬,而不是他把朝廷大軍擊退了,那聞煜有什麼理由不跟在他家主人邊,乃至於跟他玩“空城計”?
謝允裝得實在太像,再加上前因後果,青龍主不由自主先信了三分。
謝允讓吳楚楚走在最前面,中間是繃的紀雲沉和掐著殷沛不讓他說話的花掌櫃,周翡作為除了“有殘疾者”與“還不如殘疾人”的唯一一位,別無選擇,只好提刀斷後。
謝允其實方才一掃青龍主的站姿,就知道他了傷。聞煜本人不見得鬥得過這臭名昭著的大魔頭,但架不住他手下兵多,而且個個令行止——倘若不是青龍主先有傷在,哪怕他今天唱的不是空城計,是真有後援,也不見得唬得住人家。
如今這山間乍看平靜一片,他越是表現得有恃無恐,青龍主就越是得好好掂量。
謝允不相信那大鯰魚會不貪生怕死——真正的狂徒,幾十年如一日的專門幹壞事,實在很難經久不衰。
他們一步一步往前走,青龍主神莫測地站在原地,目有如實質,連周翡都覺到了如芒在背,此時,他們這些人的小命全然在青龍主的一念之間。
拼命豎著耳朵留神背後的靜,走出老遠去仍然不敢放鬆,音樂聽見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周翡的手在刀柄上按了兩下,不敢回頭,只好靜靜地數著自己的心跳,想道:“走了嗎?”
青龍主沉地盯著殷沛逐漸走遠的背影,終於決定今日人手不足,暫時放棄,他一甩袖子,邊的白教眾們訓練有素地準備回撤。
就在這時,尋香鼠突然從他肩頭溜了下去。
這小畜生領會不到人們之間的暗洶湧與相互猜忌,見那需要追蹤的味道逐漸飄遠,以為自己的事還沒完,靈巧地在原地蹦躂了幾下,撒開四肢便順著小路追了上去。
青龍主邊一個隨從見了,忙要手去抓,被青龍主一抬手擋住了。
尋香鼠晃著細長的尾,步履十分輕快,連跑帶顛地循著山路往上躥。
青龍主若有所思地看了大灰耗子片刻,忽然咧開那張裝得下一個天圓地方的大,說道:“好哇,居然差點被一幫小崽子騙過去了。”
尋香鼠雖然頗有特長,但本質依然是鼠類,生敏,遇到人多的地方都會東躲西藏,然而它眼下這麼放心大膽地順著山路往上跑,只能說明這條山路上本沒有人!
周翡手心突然無端一陣發涼,就在這時,方才被他們甩開的青龍主突然發出一聲長嘯,整一片青山都給他驚了,走驚惶,群鳥飛,而草木依然是草木,後面並沒有出埋伏的大隊人馬來。
穿幫了!
周翡想也不想道:“跑!”
話音沒落,謝允已經兩步趕上去,一拎吳楚楚的後脊,整個人離弦之箭一樣,率先飛了出去。
紀雲沉和花掌櫃繼方才那聲“本王”之後,又再一次震驚於他這神鬼莫測的輕功,不過震驚歸震驚,老江湖們靠譜,喜怒哀樂再盛,不耽誤正經事。花掌櫃一掌將殷沛磕暈,像扛麻袋一樣把人往胳肢窩底下一夾,然後用那只剩下一條桿缺了手的殘臂勾住了紀雲沉的帶,也跟著健步如飛而去。
周翡落後一步,回頭看了一眼,見一干青龍眾人追來得好快,還有一條灰的小影子一閃而過。
對了,差點忘了那該死的耗子!
周翡停下腳步,眼看尋香鼠先追了上來,長刀一卷,便聽“嘰”一聲,將那大灰耗子一刀兩斷,隨後,以一隻腳為軸,猛地旋斬向一側的山巖。
這一下用了十的力道,之前還有些運轉不靈的枯榮真氣將的經脈撐到了極致,不過二尺長的刀鋒不管不顧地揮向南嶽大山,刀刃與巨石接的一瞬間,周翡竟約到了“山”一式的核——以極薄撬極堅,以極幽微斬向極厚重!
灌注了枯榮真氣的刀尖一下石之間,周翡猛地再提一口氣,用手腕一帶,手腕被震得發麻,一塊巨大的山石就這麼生生被撬了下來,當空搖晃了幾下,轟然往下滾去。
此時,為首的幾個青龍嘍囉已經追得很近了,不妨遇上個從天而降的“石將軍”,跑得最快的最倒楣,那人急之下,居然手去拽自己的同伴,險些把別人也帶下去,白人們短暫地混了片刻。
青龍主大罵道:“廢!臭丫頭!”
他一抬手拽開一個礙事的貨,當空拍向那滾落的山石,只聽一聲巨響,大石竟然在他手中分崩離析,濺得到都是。
此時形可謂極其危機,可是周翡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自家破雪刀的領悟又深了一層。
這“四十八寨第一膽”心裡那點微不足道的畏懼立刻就給歡欣沖淡了,並且驟然突發了一個奇想,周翡尋思道:“破雪刀九式平時都是排好隊的,有沒有可能兩招羅在一起用?”
簡單來說,使單刀的時候,往左砍就沒法同時往右劈,因此“兩招並作一招”基本不能實現,非得是融會貫通的大家才能改良招式。
周翡的想法卻更加異想天開一點,發現枯榮真氣又霸道又微妙,一方面好似能拔山撼海、唯我獨尊,另一方面,每次輔以不同的刀法,它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似乎在提點刀中之意。
周翡順著山路飛快地往最濃的林中跑去,將方才領悟到的“山”一式中的枯榮真氣強行用在了“不周風”的招數上,本來就快如煙雲的刀法一下變得暴起來,了呼嘯而來的旋風。一息之,周翡連出了七刀,乍一看與影都不分,悍然直取青龍主面門。
青龍主和過手,當時只走了幾招就被聞煜攔下了,並沒有覺到這小丫頭有多大能耐,此時猝不及防地直面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破雪刀,陡然大吃一驚,口傷被刀鋒所,竟在這時發作起來。
青龍主驀地後退,他手下一干人等上行下效,都十分貪生怕死,眼看老大都退了下來,自然別無二話,一起如臨大敵地定住腳步。
“大敵”周翡這會卻不大好過,的丹田氣海都被那七刀給空了,這會要是有人撲過來給一下,大概連刀都舉不起來,雖然不太明白那油皮都沒蹭破的青龍主退什麼退,但好歹算是給了片刻的息餘地。
周翡學著謝允那裝腔作勢的模樣,將鋼刀倒提,輕輕一歪頭,大言不慚道:“活人死人山?不過如此啊,我看你還不如木小喬呢。”
青龍主聽提起木小喬的名號,當即更慎重了幾分,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周翡來不及臨時給自己編個名號,又做不到像謝允那樣厚無恥地開口自稱“本什麼”,於是濃的眼睫忽閃了一下,要笑不笑道:“你猜。”
青龍主:“……”
就在這時,山上突然傳來一聲長哨,謝允徒手爬洗墨江的輕功真不是鬧著玩的,周翡都沒料到這片刻的功夫,他竟能爬這麼高。
接著,一不知從哪來的極長的藤條垂了下來,周翡一把撈起來纏在手腕上,整個人騰空而起,與此同時,這一悠一間,用方才說話間攢的一點力氣橫刀斬向青龍主。
破雪刀“斬”字訣,據說有橫斷天河之威。
青龍主自然知道厲害,然而刀在上,他人在下,山路細窄,旁邊還有一幫礙手礙腳的,青龍主別無他法,只好大喝一聲,出手接。
一時間,他雙掌泛起金屬的澤,上下一合,竟牢牢地將周翡的刀鋒夾住了。
周翡早就力竭了,別說“天河”,小溪也斬不,這一刀聲勢浩大,其實就是虛的,見對方出手,乾脆大大方方地一撒手,將長刀送給了青龍主,同時借著他這一掌之力,猛地悠開數丈之高,上面人再一拽,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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