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聞聲轉頭，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他上青的棉服十分單薄，袖口領口還有些發白，他雙手在袖管里，鼻子臉頰被凍得通紅，冷風一吹，整個人瑟瑟發抖。

他后跟著的小，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同樣把肩膀一團，鼻子上還掛著一串鼻涕。

見虞安歌看他，青男子繼續道“大人抓到的這些私鹽販子，不過都是普通人家出，他們投機取巧，只是為了比旁人多賺幾兩銀子過活。”

虞安歌一挑眉，何嘗不知，現在抓的這些人，只是不足為道的小嘍啰。

虞安歌道“你是誰？”

青男子哆嗦著手，將懷中的印章掏出來給虞安歌看“下崇義縣鹽，沈至青，奉史大人傳喚，前來拜謁。”

虞安歌臉有些不好，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沈至青這個名字，上輩子聽說過。

正是三年后，江南因鹽政潰爛，百姓揭竿而起，引發暴的領頭人。

在虞安歌的想象中，這樣在江南掀起風浪的人，不說孔武有力，也不該是眼前瘦弱的書生樣兒。

可虞安歌接過印章，上面果然刻著崇義縣鹽沈至青。

冒名頂替員，乃是死罪，尋常人不會這麼蠢。

虞安歌皺起眉頭道“若我沒記錯，我十五天前就傳喚了你，就算省去差役送信的時間，你最慢也該在五天前到我跟前才是。”

沈至青著肩膀道“大人算得半點兒不錯。”

虞安歌話中沒有責怪，只有疑問“那你為何現在才到？”

那晚龔府的接風宴后，虞安歌讓魚書傳喚沒去宴席上的鹽，其中一個便是沈至青。

只是沈至青遲遲不到，虞安歌聯想到前世沈至青干的事，還當他是個不服管教之人，便暫且將他拋到腦后，聯手其他愿意進行鹽政改革的鹽，大肆抓捕私鹽販子。

沈至青邊的掛著鼻涕的小給虞安歌解釋了原因“我家大人是從崇義縣走著來的。”

虞安歌很是詫異，但看沈至青和小在風中發抖的樣子，便對魚書道“先將二人請到向府。”

一路回到向府，沈至青和小在溫暖的房間里，才算是不抖了。

沈至青還好，他旁邊的小，看著富麗致的房間，不停發出驚嘆。

虞安歌將姜茶擺到沈至青面前道“你為一縣鹽，為何連匹馬都沒有？”

沈至青雙手捧著姜茶，對虞安歌連連道謝，而后才回道“說來慚愧，下上任后，衙給配了馬，但下用不到，就給賣了。”

虞安歌道“賣馬的錢呢？”

沈至青道“賣馬的錢，找人蓋了一座小磚房，勉強讓下和家中老母蔽。”

虞安歌想到知府的接風宴上，那些鹽無一例外都是著鮮，眼前人卻穿得單薄寒酸，連住的房子都要賣馬才能有。

虞安歌道“你

為鹽，用朝廷俸祿，為何如此拮據？”

沈至青苦笑一聲“一言難盡。”

虞安歌看著他，始終無法將前世聽說的沈至青的形象跟他重疊“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沈至青嘆了口氣，不知是不信任虞安歌，還是旁的原因“有些話，下張不開口，一張口，便有賣慘之疑。可若大人有機會前往崇義縣，便能一些明了。”

見他把話說到這種份上，虞安歌也沒他，只是撿起之前的話茬道“我何嘗不知，只抓那些私鹽商販是治標不治本。可你也要知道，千里之堤毀于蟻，那些人若不理，只會助長私鹽之風，長久下來，百姓苦矣。”

沈至青看著頗為激“聽大人這麼說，下的心便放下來了。”

沈至青來的路上，對虞安歌最近的行徑聽說一二，知道跟之前的鹽和巡鹽史不同，是個會干實事之人。

虞安歌道“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現在鹽商和鹽沆瀣一氣，我有心出手，可苦于找不到下手點，手下鹽非但不聽我的，還彼此勾結包庇。”

沈至青眼中泛著苦“是也。”

虞安歌道“你久在江南，可有什麼法子？”

沈至青搖搖頭“下若有法子，就不會窮困潦倒了。”

虞安歌不由大失，前世攪江南風云的暴頭子，如今只不過是個被排斥在權力之外的邊緣人。

江南的況比想象中還要棘手，雖然向家是江南首富，但從前并未涉足鹽業，雖有龐大的財力支撐，可幾乎是從零開始。

而從前的鹽商，如今集結起來，憑借之前積累的人脈，鹽場，幾乎壟斷了市場，方的鹽引擱置不賣，而是大肆找小商小販販賣私鹽。

鹽更是監守自盜，與鹽商一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沈至青踟躕了一番，還是道“下來見大人，并非給大人獻法子的，而是來求大人，將給崇義縣的鹽引，價格再低一些，數量再多一些。”

虞安歌瞇起眼“每個縣的鹽引都有定數，聽你的意思，崇義縣的鹽引不足？”

沈至青道“何止是不足。上面撥給崇義縣的鹽引有限且價高，百姓買不起鹽，更買不到鹽，只能求于私鹽販子，溢價買鹽。”

虞安歌道“各地鹽都會主上報每一季度的鹽引數額，你沒報夠嗎？”

沈至青沉默了一會兒“報夠了，可是上面人說，崇義縣人而貧，鹽引無需過多，本不會給夠。”

虞安歌看到他發白的袖，察覺到或許事沒有這麼簡單。

觀沈至青的況，應當沒有與那些鹽鹽商勾結，所以上面人對他不滿，故意卡扣了崇義縣的鹽引。

虞安歌表逐漸嚴肅起來，萬萬沒想到，江南鹽政還有這種況。

這些鹽和鹽商為了取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虞安歌當機立斷，對魚書道“召集江州鹽商，鹽，我今晚要在江臺樓設宴。”